[原创]一夜风华

Mr.Vincent · 发表于 2004-12-20 01: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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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年我十七岁。 　　还是少年莽撞的年华。 　　那时我一直沉浸在梦幻的空旷中，所有的想象都在浪迹天涯的梦境里释放。太多的梦境让人孤独。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同一个梦，我走在一条阴暗潮湿的小路上。身旁有个人一直默默地跟随着。我看不清她的脸。 　　我常常坐在黄昏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在昏黄的灯光里攒动的人头。心里涌动着落寞的情绪。一切喧哗的繁华的景象与我无关。那些在眼前闪过的陌生的面容，在下一秒钟就被遗忘。谁也不会记住谁。 　　我就这样坐着，直到午夜和凌晨。午夜和凌晨的街头开始变得冷清，再也看不出热闹的痕迹。曲终人散，繁华落幕。不是每个人都能懂，因为没有人会像我一样，耐心地看那些繁华萧瑟的过程。 　　我喜欢“萧瑟”这个词，有种冷冷的凉意，像午夜街头飘荡的风。我一直希望自己是一千年前死去的吸血鬼，永远行走在黑暗的夜色里，嗅着萧瑟的冷风。 　　然后，我会遇见一个戴黑手镯的女子。她向我瞟一眼，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这会是我想象中的爱情，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没有纷繁的过程，也就无所谓落寞的结局。 　　　　　　　　　　　　　　　　　 　　直到一个黄昏，真的有个戴黑手镯的女子在我面前一晃而过。 　　我看见，那只戴着手镯的手，苍白而修长。好像有无尽的悲伤，锁在枯瘦的手指上。 　　她朝着街的另一头走去。绰约的身姿，把夜色变得妩媚。在她快到达的时候，一辆急速行驶的摩托车不可挽回地撞过来。她的身体如同一片枯叶，飘飞在灯光绚烂的街头。场面开始混乱，几辆躲避不及的车辆又撞在了一起。人群突然静止，所有人都停下来，惊愕地观望着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殷红的血液喷洒在街边的护栏上。触目惊心的灾难总在人们最不经意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发生。 　　我望见那只戴黑手镯的手，此刻正静静地摊开在地上，手心朝上，手指微张。十几秒钟以前，它还在我眼前晃过。 　　我平静地走到电话亭里，按下“1”“2”“0”。 　　　　　　　　　　　　　　　　　 　　2、我坐在医院的一个角落，就像坐在街头那样，不动声色地看着所有人匆忙的身影。白色的大褂在眼前飘忽，匆匆的脚步声响彻在午夜的医院楼道。空气里似乎涌动着某种惊悸的情绪。一声尖锐的号哭划破了午夜的宁静，声音在无尽的凄凉中回荡。 　　在我不远的地方蹲着一个受伤的男人。他的伤在脸上。一个小时以前英俊的面庞，现在已经血肉模糊。他脱下身上的T恤，蒙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开始低声地啜泣。嘶哑的嗓音里颤动着绝望的气息，仿佛整个生命在裂碎。 　　地上还残留着血滴。医生们把她推进了急救室。露在白布外面的那只戴黑手镯的手，再一次在我面前晃过。 　　浓烈的血腥味飘散开来，有人开始呕吐。 　　　　　　　　　　　　　　　　　 　　医院开始恢复沉静，急救室门外等待的人们已经止住哭泣。空气变得凄清冷涩，冰冷的水流漫过每一个人的心头。人们蜷缩着身体，空洞的眼神中流露着无尽的哀伤。静默中只听见荧光灯发出的咝咝的电流声，时间仿佛在死寂中无限地延长。 　　在想起时间的时候，我低头看了看表，指针停在了0点58分。急救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抬头望去，那只戴黑手镯的手竟在眼前飘然出现。我顺着手臂往上看，一张秀丽而憔悴的脸正对我淡淡地笑。 　　“医生说我没事了。谢谢你送我来。……我们走吧。”她转身走过空荡的楼道，高跟鞋底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回声在静谧的空间里环绕，弥漫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孤寂感。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跟在她身后。走下楼梯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等候的人们似乎还沉浸在悲伤的梦魇，谁也没有注意我们。 　　　　　　　　　　　　　　　　　 　　3、冷冷清清的马路显得特别空阔寂寥。夜凉如水。 　　我们一直没有说话。路灯灰色的光线在地上漂浮，隐隐有些风挟着湿冷的雾气在脸颊边游走。 　　我们拐进一条小路，阴暗而潮湿，让我突然想起从前那个晦涩的梦境。她的脸在昏暗的阴影中显得模糊，似乎隐匿着太多朦胧的诡异。 　　穿过小路，她在一片绿色的草地前站住，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凄凉的哀怨。 　　　　　　　　　　　　　　　　　 　　我和她躺在草地上。露水的冰冷浸透了身下的肌肤。四周静谧，冥冥之中潜伏着莫名的恐惧。远处的光线隐隐地漫过来。 　　天空阴霾。她脸上所有的光彩全部褪去，阴暗中沉默的表情堆积着生命的碎片与往事的印记。沉沉的夜色也许是我们美丽而脆弱的梦幻的起点和归宿，在抹去阳光的时刻，我们才在深处找到自己。 　　她熟练地拿出一根烟点燃。忧郁的气息如同她吐出的袅袅升腾的烟圈在心中渐渐弥漫开来。我听见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能听我讲个故事吗？关于爱情，关于我。” “……” 　　　　　　　　　　　　　　　　　 　　4、那年我十七岁。 　　还是青春青涩的年华。 　　那时我一直沉浸在静默的清冷中，嘈杂的声响总是令我厌恶得不堪忍受。太多的清冷让人寂寞。 　　我常常独自在深夜来到这片空寂无人的草地。仿佛穿越了浮躁的白昼远离尘世喧嚣，自由地沉溺在幽暗的梦境中。可以看见很多的忧伤，从遥远的天际飘来，像黑色的雪花落满了整个世界。 　　我想把那些忧伤收藏在我十七岁的记忆里，也许会是我一生再也得不到的安谧。可是白昼总会如期到来，安谧永远不会是这个世界的主题。白昼下开始的躁动，让所有生命开始癫狂不安。 　　　　　　　　　　　　　　　　　 　　那晚他的吉他琴声划破我心灵阴郁的沉寂，开始了我内心的白昼。他以一种忧伤的姿态，在一个深夜的草地上，走进我的视线。 　　我永远记得那首歌的旋律，它像纸页一样分飞散落的碎片，碎裂得叫人心疼。——爱是一根命运的琴弦/轻轻拨动是沧海桑田/时空变化在你我之间/偶尔扯痛是我的挂牵/谐鸣共振美丽危险/醉了吧醉了吧/看不见的是一只大手/轻轻拨动是沧海桑田/雨后彩虹似近却实远/偶尔扯痛是梦的宣言/跳动变迁美丽危险/断了吧断了吧…… 　　那一夜倒流的美丽往昔，从此封存了我十七岁青春如梦的岁月和风华。呼呼的夜风吹散了他柔和的声音，隐隐约约飘向天空的深渊。在他歌声停止的一刻，一只玻璃瓶砸碎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心里莫名地一阵惊悸。 　　　　　　　　　　　　　　　　　 　　5、我在每一个午夜来到草地上，一遍一遍地听着他的歌声和低沉的嗓音。他的歌声和拥抱会像水一样融融地把我包围起来，仿佛沉溺在温暖宁静的海底，不再碰触海面上冰冷的暴雨。我不记得那些耳边温柔的话语，但我记得那些低沉的嗓音，它们在我的记忆里残留着裂碎的痕迹，如今已是一地狼藉。他说我的表情里有着让人心疼的平静。心疼。心疼就是在这个尖锐的世界面前愉快地伸出手去，把那些锋利的伤害，挡上一挡。 　　我以为那些夜晚的一切就是我所有的幸福。我忘记了被我抛弃的另一个嘈杂的世界，喧嚣的场景里闪动着他们狰狞的面孔。白天里的某处阴暗要比夜晚来得疯狂。 　　爱情的鼓动让我开始频繁地接近阳光下的繁光浮影。生活的气息有种粘稠的异质，就像菜市场里充满腥味的空气。爱情其实是世俗的，要接触爱情，就要在窒息的异质中行走，然后，分分合合，都注定是心力交瘁的结局。 　　　　　　　　　　　　　　　　　 　　偶然的一瞥，让所有美丽的幻觉在一瞬间崩塌。 　　华灯初上的街市繁华如梦，歌舞厅里喧闹欢腾的音乐节奏飓风一样冲出门外，震荡着我的耳膜。我皱着眉快步走过，可是无意的一瞥，让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停滞。他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搂着一个衣着美艳的女子，随意地在她脸上亲吻着。他们亲昵的笑声让我的脸一阵阵地发麻。很快，他发觉了我冷冷注视的目光，立即支走了身边的女子，向我走来。 　　　　　　　　　　　　　　　　　 　　6、你都看见了？ 　　…… 　　我已经不相信爱了。 　　…… 　　我想明白了，我需要钱。 　　…… 　　她爸爸是这歌舞厅的老板。 　　…… 　　我们分手吧。这很容易。 　　…… 　　你风华正茂，而且，…… 　　我没有使你怀孕。 　　……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歌舞厅刺耳的音乐轰鸣。在那以后，它一直在我的耳朵里叫嚣着，挥之不去。我还在午夜来到草地，我总是相信，是在我耳朵里的音乐轰鸣掩盖了吉他的轻盈的旋律。我开始哭泣。然后为那挥之不去的嘈杂恼恨。 　　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将两根树枝插进耳朵。许多的血从耳朵里溢出，在耳垂上一滴一滴很快地滴下来。我终于可以把世界理解为绝对的宁静。 　　…… 　　　　　　　　　　　　　　　　　 　　7、她说完了这个故事，猛地深吸一口烟，用力把烟头按灭。红色的火光跳动一下，随即被黑暗吞噬。这是第七根。 　　她突然翻起身，对着我笑。泪水滴在我的眼睛上。那双笑意的眼眸在黑夜中依然闪动着妩媚的光泽。满是凄哀的伤痛，在眼神深处战栗。 　　　　　　　　　　　　　　　　　 　　让我在这夜耗尽我一生的风华吧。 　　她轻轻地对我说。 　　我们开始不停地做爱。 　　…… 　　　　　　　　　　　　　　　　　 　　8、我醒来了。清晨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一晃而过的鸟鸣声划过窗外大片绿色的树叶。空气里飘散着一股空洞的气息。我怎么还在医院急诊室门前的椅子上？周围寂静无人。 　　终于一个医生走过来。他表情凝重地看着我。 　　“您昨晚送来的病人经抢救无效，已于凌晨0点58分死亡。” 　　　　　　　　　　　　　　　　　 　　我扭头，看见窗户玻璃上倒映着一张苍白困惑的脸。

几何人生 · 发表于 2004-12-20 01:4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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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愧是学通的哦

Mr.Vincent · 发表于 2004-12-20 07:4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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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酱果酱~~[em04]

Mr.Vincent · 发表于 2004-12-23 16:49:12

[fly][em01][/fly]

喝醉的猫 · 发表于 2004-12-23 20:00:29

喜欢这种调调！

落雨飘花 · 发表于 2004-12-23 21:44:10

才子。。。佩服！！

Mr.Vincent · 发表于 2006-4-19 16:46:45

好久了，这帖还在，被我搜出来了。

琳子 · 发表于 2006-4-19 20:12:10

真猛``

Mr.Vincent · 发表于 2006-4-20 15:57:32

<div class=\"quote\">以下是引用琳子在2006-4-19 12:12:10的发言： 真猛``</div>猛是什么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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