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朵

妙妙下班很晚了，尽管从地铁站里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也只有等末班车了。  
　　这是二环路的一个将近拐弯处，右边不远就是座立交桥，象个大章鱼扑展开爪子卧在那儿。路面上的车越来越少，这才透显出马路的宽敞，一眼望过去要经历一段时间才能到达对面的景物上，这种度越让人惬意，就象鸟扑棱棱越过河面去。  
　　对面是两座比邻的高层，嵌着小方形的黑色黄色窗口，中间的一竖串多米诺骨牌般自下至上，或自上至下依次亮灭，是楼梯通道的窗口。楼的西边是国华商场，楼顶麦当劳醒目的黄色"M"标志，在夜晚，象个露营的小帐篷亲切而孤单。  
　　淡蓝的天有种闲适的浅白，随意宁静。城市的星星是看不到的，月亮也没有，只能望到一小块无遮拦的天空，极其干净。“这才叫天空啊！”妙妙四处闲望着仰头舒出这么一句。  
　　等车的人陆续多起来，但也就10 几个人，相比较聚集在一块站牌下竟比空旷的街道热闹些。有个女孩子，轻灵纤巧地站在妙妙的前边，一件月白色合身短袖衫，是今夏最流行的纯棉手工缝制的那种，白色休闲七分裤，乌黑的头发，用个朱红的卡子上下随意卡住，使头和发之间形成天鹅颈一般弯曲的弧度，美妙迷人。  
　　她极其安静地站在那儿等车，手里拎着个纸袋，里边是一大枝百合，有一两朵靠最底下的已经放开，顶上的几朵还是幽闭着，若小孩子的手紧紧攥着什么秘密。  
, C0 {* W3 D7 J: K　　车子在夜幕中徐徐开来，人们不慌不忙地上了车，稀稀落落地找个合意的座位坐下。  
　　女孩始终把纸袋小心地护在膝上，沉静地看着车窗外沉沉的夜色又时时回过头来看看花儿，那份娴静使她望过去更象内心里有一弘清水的瓶子。  
　　窗外的路灯光哗哗地闪过，百合花一闪一灭，象人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她是给谁买的呢？朋友的生日吗？  
　　今天是几号呢？妙妙猛然记起明天就是周末的生日了！  
! f+ S4 @' V. a! G) p0 l　　他们相识13年了，每年妙妙都要给他过生日。最重要的仪式就是在生日前一天送他一朵绢制的玫瑰花，她说要让他的新生活从认识她开始，要让美丽的日子经久不衰！  
　　可是今年她居然给忘记了！  
- r2 e5 U4 a( r1 f　　"真该死！"是工作太忙了吗？  
7 Q% D/ ?' h) v6 N! ~( S" n1 r　　这一阵两个人火气都很大，没说两句话就崩，谁看谁都不顺眼。早晨起床急匆匆穿衣服时妙妙甚至奇怪地瞥了一眼熟睡中的丈夫，仿佛不太清楚身边怎么会睡着这样的一个人！她摇摇迷昏昏的头，就刷牙洗脸赶班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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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她都在想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7 B6 b+ q. b- e. \" s3 u7 \& F　　虽然最近两个人之间关系比较紧张，可这个仪式就象刹不住的车一样在她心里往前延伸着，已经不关乎感情的紧密程度了，她必须去完成！这个时间家附近卖花的商场早关门了，蛋糕店也关了，她能想到的其他方式都无法实现，她只能空着手回家去了。  
　　下了车妙妙颓丧地借着昏黄的路灯光往家挪去，仿佛不是回家而是去往一个不可知的村落。  
　　或者他也忘记了呢，或者他根本就是睡着了，自己不提好了。他一直是个瞌睡虫的，这几天放假，最好的消遣就是睡大觉。可是花瓶中那12朵不会忘记，它们已经习惯了每年要迎接一个新伙伴。那些花就象是他们的孩子，虽然年年相复，可毕竟是岁月的积累，象相册里的照片，一页页地增高着，繁茂着。  
8 w3 D; f# Y& H  F# V( j　　院门口一片大菊花般的路灯光盛开在地上，妙秒踩过这花丛，就可以抬头看到自家的窗户了，今晚却格外地透亮着，象个等了很久还不肯睡觉的孩子，眼巴巴盼着什么。她赶紧把目光从自家的窗口收回来。  
　　脚步越来越沉重，十几米远的路仿佛是几千里，她徘徊在楼下急切地想象着怎么去面对。妙秒一边思忖一边环顾四周，院子里静悄悄的，各家的灯几乎都熄灭了，极少数窗口还亮着，她狠劲儿往黑暗的角落里，砌着镂空格子的车棚望去，想找些恐怖的景物把自己吓回家去。  
# o+ }4 R" I* t　　她的眼睛扫过黑郁的一丛丛高大灌木，阴森森一片，在那里站着，灌木脚边是矮小的月季花，一簇簇地，但在深夜里全是模糊地灰影子。有一个窗口的光正好投射下来到一片月季花上，灰灰地可以看到浅淡的粉颜色，有一朵开的正盛。这束光象是夜舞台上专门打出的，那朵花正大胆地挺直了身子，骄傲地在摆着POSE.她顺着这团光线的来源寻去，目光正好落在自己家的窗口上。  
　　妙妙象是遇到了救星，灵机一动，呵，就是她了！  
　　她轻快地跑到月季花丛前，激动地伸出手去，照着半尺高的枝干抓过去，要把这朵花凌空折下来。刚一触到花梗她又急速地缩了回来，她的手被刺了，这才想起月季花梗上遍布着尖刺。  
　　她撮了撮手指头，又弯下身，缓缓试探着把手接近花梗摸索着把手指握进那些尖刺间的空隙，这样抓牢了，大拇指一用力花朵向外弯了90度。这花却是有韧性的并没有想象中喀嚓那么一下就能折下来，外皮扭结着怎么也撕不破。她使劲扭着，用指甲掐，这么磨来摇去。  
　　院门口传来了摩托车减速刹车声，紧接着一大束光射进院子，她吓了一跳，不想被熟人看到她突兀地站在这里，在折一朵花，会被人家看成神经病的，或者总之折院子里的花是不好的。  
; W, _6 f1 R( c% s" y　　她急了，狠劲儿地往怀中一扯，差点儿摔了一跤，还好花也适时地断了，妙妙逃难似地跑进单元门中，站定在一楼的楼梯旁，等了几秒中，摩托车从单元门口嚓地驶过，还好不是这个单元的人。  
　　她这才喘出了口长气，太好了，这下回家可以有交代了。一朵正在盛开的红艳的月季不是比绢制的玫瑰要有趣的多吗？况且是这么新鲜，也不是温室苗圃里培育出的，就在它们居住的房子前边，一天天看着长大的！  
6 p& ?+ W$ A( Y7 e4 \　　她得意极了，兴奋地一跺脚叫醒了一到五层的所有灯，这才想起已经快12点了家家都悄无声息，她吐了吐舌头，高抬腿轻落脚三步两步飞上楼去。  
　　妙妙甩着手，心里哼着轻快的曲子，还用捏着月季花的手挥舞着节拍，她简直太兴奋了！  
　　她蹑手蹑脚地爬上三层，站到自家的门前，掏出钥匙，轻轻把防盗门打开，然后，按响了门铃！  
1 o8 s* y( o+ V- {# K　　她把捏着花的手小心地藏在身后，一定要在周末开门的一瞬间把花儿递到他的眼前给他个惊喜！这样想着心里突突的狂跳不止。  
　　过了十几秒侧耳听到了门内悉蔌的脚步声，门锁撕拉转动的金属摩擦声，米黄的门开了，周末微笑的一张脸亲切地展现在妙妙的眼前，他的脑门高高亮亮的，眼睛里闪着莫名期盼的神情。  
7 _0 t) y7 M* @" m  G. Q　　"HAPPY BIRTHDAY TO~~~~~ YOU~~~！"妙妙尽量压低了嗓音冲着周末悠扬地吟诵出几个单词，顺势从身后抽出手来把那朵花刷地举到周末的眼前！她同时专注地盯着周末的脸，等着阅读那份惊喜、快活、甜蜜的感觉！  
　　周末着实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定睛看了看妙妙举到他面前的东西，楞住了。妙妙并没有看到预期的必然愉快神情，心头大不悦！周末见她还是傻呵呵地看着自己，便用手指指她手中的花，用眼睛在妙妙的脸和花上来回穿梭游移。  
  }% i3 |6 p' j; B. v　　妙妙难过地把眼神移到刚摘下的花上，突然捂住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  
6 e2 z- o& J7 m, C) C1 O　　举在妙妙手里的那枝带着刺和墨绿小叶子的漂亮月季花鬼使神差地消失了，只孤零零地立着一个粉红的小花瓣，正和妙妙一样局促不安地不知如何是好。难道那是女巫的魔法变出的花儿，过了午夜要现原形了？  
　　妙妙转身往楼梯瞧去，竟是一路洒洒落落的旖红纷纷地延到脚下，仿佛是她的脚印。  
　　"啊！我的天哪！"妙妙回头委屈地望着周末，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周末一把拉进屋内，砰地关上了房门！  
% m4 I4 }8 d) z# ^3 R6 B. p5 f　　妙妙气愤地把手中那枝带刺的花梗摔到茶几上，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厥起嘴巴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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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几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还有瓶红酒，那朵花梗正好落在酒瓶边上，显出另一种红绿的别致。  
. T; g  v# C6 N. ^; I　　周末却靠在门后开怀大笑起来！边笑边不叠地说："老婆……你这是连愚人节一起给我过吗？……哈哈……太……太精彩了！"他笑的弯下了腰，捂着肚子，咳嗽着，也跌跌撞撞地坐到妙妙的身边，搂过她的肩，继续笑！  
. P, M, n6 f0 T& j% z9 i　　妙妙又瞟了一眼那落魄的花儿回想一下也觉得甚是滑稽，再看看周末笑的那份孩子气，不禁用拳头锤打着他的身子，咬着牙骂到："还笑我！你还笑我！"妙妙把周末推搡到沙发里也跟着大笑起来！  
　　不是吗，这也真是太滑稽了！  
1 g0 C$ j1 a3 a7 W$ [1 [　　两个人一起笑的眼角都渗出了泪花，肚子发痛，嗓音都沙哑了！直到精疲力竭地瘫倒在沙发里喘息着、对望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望着望着，妙妙和周末都突然扑进对方的怀里紧紧地搂在一起，生怕对方也象那朵花一样眨眼间从眼前消失掉。  
　　周末一只手轻轻拍着妙妙的背，另一只手指插进她细软的头发内缓缓地摩挲着。  
　　"怎么了？还生气哪？"周末把下巴磕在妙妙的头上温柔地敲打着！  
　　"13真是不吉利！"妙妙把头埋在周末的心窝处嘟囔起来！  
2 ~/ z: e' f4 V3 T1 j8 X　　"怎么不吉利了？"周末扳起妙妙的脸，在他的额头上仔细吻了一下！  
# n$ Y7 f' ~4 R4 O( L; N/ N　　"就是不吉利！你看，我们认识13年了，今年就什么都不顺利，连过个生日都这么涮人！"妙妙认真地分析起来。  
, M; y; v0 g- |# z　　周末知道妙妙还是为这几天两个人不冷不热的感情烦心！  
　　"我忘记给你买第13朵玫瑰了，想先折这么一朵蒙混过去，回头再补上。可惜，咳！没想到鲜花竟是这么脆弱！"妙妙抬起头楚楚可怜地说。  
　　"对嘛，还是你这朵经过风吹雨打的花最坚强！"周末用手指头在妙妙的鼻子尖上轻轻地划了一下！  
　　"可是你看我的手指头都被扎破了！"妙妙这才觉出右手隐约的刺痛，摊开来在灯下一看，有几点干了的血迹，还有个刺扎在肉里露出半个尾巴。刚才着急跑连扎了手都没觉出痛来。  
+ N* Q4 G5 f" s5 C5 u, z! }! u2 _　　"别动，我来给你挑！"周末心疼地命令她，找来根针眯起眼睛仔细的给她往外挑刺。  
　　"疼吗？" "疼！"妙妙举着手夸张地撒着娇叫嚷。  
　　"对不起！这几天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周末一边给她吹着手指头一边安慰她。  
　　妙妙不知道是手疼还是心里感动，眼睛里酸酸的！  
　　"老婆别生气了，洗洗手吃饭吧！"妙妙洗了手坐下来望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才觉得肚子早饿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周末给妙妙倒了半杯红酒，举起自己这一杯很认真地对她说："老婆，我敬你一杯！其实说心里话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次生日了！" "哦噢~~就是~~~全让我给~~演砸了！"妙妙挑挑眉毛耸耸肩，两个人又笑翻在了一起！

<>没耐心看。。。不好意思。。。。</P><>帮你小顶一下。。</P>

偷花的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