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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r.Vincent

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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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6-7-15 18:55:37 | 显示全部楼层
 女孩的朋友说,真的吗?你小子别胡说,我给你一千万,你从这里跳下去。<p>    我说,可以。</p><p>    他们望着我,不说话了。</p><p>    我说,你们没有钱。你们才是胡说。</p><p>    女孩说,别说无聊的了,我让给你跳,你不出钱,真的。</p><p>    我想了想,说,好吧。</p><p>    我想试一试死亡。就是这样。</p><p>    我套上绳子。安全人员说,你要是害怕,你可以闭眼。</p><p>    我说,不,我要睁着眼。</p><p>    他要推我,我说你不要推我,我会下去。</p><p>    我跳下去了。我的头好像被人撞了一下,海水扑面而来。我身体中所有的东西一下子全部涌到嘴里,好像马上要从这里喷出去。我的心仿佛在瞬间有了一个巨大的虚空,恐惧裹挟着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我大喊一声,妈妈!我想,我死了。</p><p>    落到小船上的时候,我像死了一样。船上的人以为我心脏病发,给我往嘴里塞速效救心丸。实际上我不是被高度吓到。我看到了什么是死亡。</p><p>    我知道了,如果有想自杀的人,让他在自杀前蹦一次极,他就再也不会自杀了。</p><p>    我不自杀了。</p><p>    上一次我不自杀,是因为在海边吃到半根香蕉。这一次我不自杀,是因为我从悬崖上摔下来。</p><p>    我要香蕉。我想,我能得到那根香蕉。不是一半的,是一整根儿的。</p><p>    我开始打零工。本来打算卖水果,但没有本钱,于是我开始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给人擦油烟机。</p><p>    但没有好久,春儿出事了。她因为老是呕吐,被人怀疑有肝炎,不让在快餐店帮工了。有一天同乡小红来找她,后来一连好几天见不着她们。听说小红帮她找到了一个工作。五天后我才见到春儿,我问她到哪里去了。她说她在桑拿帮忙,我说你怎么能到那种地方去呢。她说她没做什么,她就是端茶。</p><p>    春儿骗了我。同乡老六告诉我,桑拿里边是有端茶的活儿,可不可能让刚去的人干,你妹妹肯定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不告诉你。我撂下挑子就往那家桑拿里冲。里面的人以为我要洗澡。我楞往里冲,要找春儿。领班的说没这个人。我指着墙上的照片说,就是这个。他说,这是燕子,她在六号房上钟,你要能等你就等,等不了我给你喊别的小姐。</p><p>    我什么都明白了。我冲到六号包厢,撞开门,看见了春儿。我看到了让我最恶心和悲哀的一幕:我亲爱的妹妹,正用一条毛巾给一个男人手淫。</p><p>    春儿看见我的时候,呆在那里不会动了。我狠狠地揍了她一个耳光,把她扛在肩上冲出了大门。</p><p>    我狠狠地打了她一顿。春儿不说话,一直哭。我心里真悲哀,母亲那一幕浮现。有其母必有其女。我是这么想的,她们全都一样。春儿说,不是她想干的,是他们逼的。我不相信。她又哭着说,我不想回工厂去了,我累死了,我死也不回去。</p><p>    我突然间产生一种强烈的自卑。我没有尽到责任。我是哥哥,却没有办法让她找到一个好工作。我说,春儿,你听着,哥哥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要答应我,如果你以后再进那种地方,我就杀了你,扔到海里去。</p><p>    春儿说,我当保姆去。</p><p>    我说,对啊,这不是好工作吗?我们好好的靠双手挣钱,不好吗。</p><p>    我们来到保姆市场。场内要花一块钱,我们就在场外找东家。问的人倒挺多,但没有一个人真正相中春儿的。我们去了三天,都没有结果。</p><p>    一个老妇女悄悄对我们说,你们还瞎等什么呢?她没有人要的。</p><p>    我问为什么呀?</p><p>    她说,姑娘太俊了,太俊了反而没人要,不是嫌她不会干活,就是女主人不同意,男人哪敢往家带?哪家的女人会让丈夫带回这么漂亮的一个保姆呀。</p><p>    想不到会是这样。春儿长得跟母亲一样。命运也一样。可能连性情也一样。想到这个我很烦恼。</p><p>    春儿看着我,不吭声。后来蹲在地上哭了。</p><p>    她说哥哥是不是看不起我?我说现在你还有心思哭。她说我跟妈妈不是一样的,你不要看不起我。</p><p>    我说我也没有看不起妈妈啊。</p><p>    她说你就是看不起她。我跟她不一样,我不想去的,是他们逼我的。他们让我在桑拿住了几天,就说我欠住宿费,逼我上钟。</p><p>    我说,你别说了,好不好?</p><p>    她坐在地上不起来。一直哭。她说她不想给哥哥丢脸。我叹气。我想,母亲也是一样的,没有几个女人天生要这样做,母亲太漂亮,别人就打她的主意,逼她,她就屈服了。就是这样。春儿肯定也是这样。可是我不能容忍,我认为女人到了这时候,应该去死,也不能屈服。我要是女人,我就去死。母亲没有死,她选择活了下来,用另一个男人的钱交我的学费,可是我没学到任何东西。除了仇恨。</p><p>    春儿说,我想多挣些钱,给你做本钱。</p><p>    我的眼泪流下来。</p><p>    春儿没有读过书,我知道她找不到工作。可是为什么我们读不到书呢?我们没有这样的权利吗?是的,我们没有这样的权利。在我们家乡,女孩是很少读书的,现在还是一样。没有知识,她们只有一张最后的王牌:身体。</p><p>    但我摇晃着春儿的肩膀,说,告诉你,无论如何,你不能再去那种地方,死也不能去!如果你活不下去,就去死!怎么死都行,知道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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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6-7-15 18:55:48 | 显示全部楼层
  她被吓坏了,连连点头说,我不去,不去!<p>    我怕她再出事,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找工作。我们住在城北的简易屋里。我靠洗油烟机可以让我们吃上饭。但我发誓要挣大钱,我想我会实现的。我尝过香蕉的滋味。</p><p>    可是命运比我更坚强。一天傍晚我回到城北,看见了一幅让我震惊的画面:城管队员正 </p><p>  在清理简易屋,到处烟尘滚滚,他们把一些拆下来的东西点火燃烧,黑烟敝日。</p><p>    我找不到春儿。居民楼那边的好心人悄悄对我说,你还不快走?那些人都被收容了。</p><p>    我赶紧闯进小巷子跑了。</p><p>    在车站我遇见了老六。他也是跑出来的。我问他有没有看到春儿,他说他看到她上车的,她被收容了。我要去收容所找她。老六说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他读到高中,好像比我有知识。我说我要去。老六说,那我跟你去,你不要捅漏子。</p><p>    收容所的门关着,我们进不去。我就往里瞧,还是看不见。我爬到围墙外的一棵柿子树上,看见里面没有多少人。我没有看到春儿。</p><p>    老六说你别再看,要不把你也收容了。你要是也进去了,春儿就更出不来了。你要去挣点钱,听说塞钱可以放人的。你也可以去买张暂住证。</p><p>    我没有暂住证。我不是这个城市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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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6-7-15 18:56:0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连五天我都找不到春儿,我不敢到收容所问,总爬到树上去看,收容所里没有动静。第六天,老六花了钱把他表弟张德彪弄出来,我才得到春儿的消息。<p>    张德彪说,他也是听女宿舍那边出来的人说的,女人被收容后,出了事。她们出去得早,大家都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后来有人在春早桑拿城看到她们中的几个人,才知道她们去卖淫了。</p><p>    我说,她们怎么会去卖淫呢?</p><p>    张德彪说,你咋那么傻呢?逼的呗。谁还自己送上去卖淫不成?</p><p>    我说,她们不是被收容了吗?收容所应该管饭哪。</p><p>    张德彪双手一摊,是管饭哪,但得干活啊,世界上有白吃的大饼吗?我们号里的人去扛大活,水泥,知道吗?男人干体力活,女人没力气,你说,她们除了卖肉,还能干嘛?</p><p>    我推了他一下,你说了半天,都说些什么啊?直说了吧。</p><p>    老六也嚷,直说呗,操。</p><p>    张德彪小声说,这一次狠了,收容所批发女人,往按摩院去,年轻的都去了,听说去了二十多个呢。</p><p>    老六张着嘴,啊?收容所干这事儿,我不相信。</p><p>    张德彪摆手,我也是听说的,不是我说的,啊,我什么也没说。</p><p>    说完他要走。我拉住他问,有春儿的消息吗?</p><p>    他摇头。我是听说的。她们弄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p><p>    我说,我要找到她。</p><p>    老六说,这么大一个城市,你到哪儿找?</p><p>    我说,我要去按摩院和舞厅找。</p><p>    张德彪笑了,这城里那么多按摩院,你找得完吗?</p><p>    我的手握紧了,我听到了手指头咔咔的声音。我说,我要找遍全城,我找一家按摩院,就会少一家按摩院,我找一家舞厅,就少一家舞厅,我要一直找下去,找到我死,我一定会把她找到。</p><p>    张德彪和老六看着我,没有说话。</p><p>    。。。。。。我开始一家一家按摩院去找,我去了三十几家,还是没有春儿的消息,我倒挨了几顿揍。在一家叫清水湾的按摩院,我好像看见春儿在那里,我要他们让我一间一间看,他们骂我是神经病。我很生气,他们城里人凭什么动不动就骂我们是疯子,我们全身上下哪里疯了,为什么我们总是被看成疯子。我和那个保安打起来,那人是练过武的,是武警的退伍人员,他把我打得趴在地上动不了,我觉得脑浆都要流出来了吧。</p><p>    后来有一个看车的好心人,托熟人帮我到按摩院里面偷偷打听了一下,春儿不在那里。我白挨了一顿揍。</p><p>    我们农村人,无论怎么打扮,看得出来不是这个城市的人。他们就凭这身衣服欺负我们。我到城里来是没有办法的,我家的地被债主夺走了,我没有地,我在家只有饿肚子,债只会越欠越多,只好到城里来。我来城市是为了挣钱还债的,可还是没有我们的活路。我蹲在路灯下,想到这些,很伤心。可是没有办法,没人可以帮到我们。</p><p>    我没钱了。但我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事,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我和他们认为的的乡下人不同,我是有文化的。我没读多少书,但是我看书,我看书比读书的人还多,我是有文化的。我知道偷东西是罪。我看过书上写的孔乙已,他说偷书不算偷,我还认为是偷,只要你白拿了别人的东西,就是偷。可是现在我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了,我的肚子咕咕乱吼。我重新弄一副挑子,一边洗油烟机一边找春儿。三个月过去,还是没有她的音讯。</p><p>    一天老六来告诉我,说他有个朋友在三水KTV里边看见了春儿。这个朋友在KTV里边当清洁工。我一听撂下挑子就走。</p><p>    在三水我见到了老六的朋友。他告诉我春儿在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刚来的时候,她想跑。老板派人看住她。她从窗台上跳下去,差点把腿跌断。后来她就不跑了。</p><p>    我见到春儿的时候,她扭头就往回跑。我就追。我拉住她往外走,一直走到大门口。老六的朋友对我说,你别骂她,她是被逼的。</p><p>    春儿被我拉到河边。她什么话也不说,放声大哭,我也放声大哭。我哭完了,她还在哭。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啊。她还是哭,哭得全身发抖。</p><p>    我说,哥不怪你,你倒是吭一声啊。</p><p>    她还是哭,哭到后来突然晕过去了。我吓坏了,掐了半天人中,她才醒过来。</p><p>    她紧紧地抱住我,死也不撒手。</p><p>    我流泪了。我说春儿,你一定受委屈了,可你得说话啊。</p><p>    她还是不说话。手就像铁条一样抠着我。</p><p>    我只好把她带回老六住的地方,我也借住在那里。老六和张德彪见我找着了春儿,都很高兴。他们去卖了点肉,说要给春儿压压惊。</p><p>    晚饭做好的时候,春儿睡着了。她连饭也不想吃就睡着了。老六让我不要弄醒她,就让她好好睡吧。</p><p>    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吃饭,老六弄了几两米烧,我们喝着。我喝着喝着就流下泪来。</p><p>    张德彪说,春儿总算回来了。你别哭了。</p><p>    老六说,木生,春儿她不想说,我看你就别问了。你老问她那些事儿,不是给她添堵吗?让她怎么说呢。</p><p>    我擦了眼泪,说,收容所怎么能做这种事儿呢。</p><p>    张德彪说,吿他!</p><p>    老六说,你怎么告呢?打官司要钱的。再者说了,老百姓告政府,这算哪门子官司呢。你告也白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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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6-7-15 18:56:38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德彪把筷子一放,告不倒也告,出口气呗,操他的!<p>    老六喝一口,你就等着白花钱吧。</p><p>    我没吱声。我想,我就是当掉裤子,也要吿倒他们。</p><p>    春儿好像一睡不醒,她不吃不喝,一连睡了两天。我吓着了,以为她死了。</p><p>    第三天,她醒来了。她醒来后,老六给她做了面条,她一连吃了三大碗。</p><p>    老六暗示我不要问她的事。可是吃完面,春儿说,哥,我卖身了。</p><p>    说完就放声大哭。</p><p>    春儿把她这几个月经过的事全说出来了。我这才知道,她在进收容所的第二天,就被强暴了。她被关进了一间单间,不多久就有一个人进来,把她弄了。她拚了命地喊,可是好像没人听见。那人把她绑在床上,强暴了她。</p><p>    接着又有一个人进来,继续强暴她。</p><p>    又进来第三个。她已经喊不出声来了。</p><p>    第四个人帮她解下了绳子,让她别喊,喊也没用。这第四个人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还是把她弄了。</p><p>    进来第五个。春儿就给他跪下来,求他放了她。那个人看了她一会儿,说,你流血了。</p><p>    他没干就走了。</p><p>    春儿昏死过去了。后来她被领出单间,来到一个大间,里面住着四十几号人。她不知道进来强奸她的人是些什么人,他们怎么能进得了房间。</p><p>    后来她才知道,这一次收容的女人,有四五个被轮奸。她是第一个,因为长得漂亮。</p><p>    一个星期后,她们当中有二十几个人被车载出收容所。春儿和另一个叫刘婷的被送到三水KTV。</p><p>    刚到的那天,她们得到了好的招待,吃到了鸡。给她们吃鸡就是要她们做鸡,这是有暗示的。老板让她们签一个合同,她们不签。老板说,很多乡下姑娘自己到这里来找工作还找不到,你们很幸运。她们还是不吱声。老板说,你们不会想一想,这跟在收容所发生的事,还不是一样?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犟什么犟?在这里你们还可以挣钱。</p><p>    春儿咬着嘴唇不说话。</p><p>    老板说,你们算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被收容?还不明白吗?你们是农村人,不是这个城市的人,这不是你们的地方。我收留你们,你们应该感谢我,我可以放你们走,你们走到街上试试看,不到三天,你们又进收容所。暂住证你们又不办,你们这些人在外面没法呆,还不明白吗?这里能挣大把的钱,我又会保护你们,好像有身份的人一样。</p><p>    刘婷哭了半天,签了字。</p><p>    春儿不签字。后来她在一个包厢再次遭到强暴。这一回是老板。她昏过去了。</p><p>    她醒过来后,老板给了她一个戒指。</p><p>    在她睡着的时候,她的手印已经印在合同上。后来春儿才知道,她们这些从收容所里来的人,合同比自愿来的姑娘条件苛刻得多。但合同已经签了,就没办法了。</p><p>    。。。。。。我听完了,身体一个劲儿出汗。老六摁住我,要我冷静。</p><p>    张德彪说,春儿,你把那个戒指拿出来,我们可以把它当了换钱打官司啊。</p><p>    春儿把戒指拿出来。我一看,白闪闪的。</p><p>    春儿说,他告诉我是钻石的。</p><p>    我立即拿了戒指到首饰店换钱。首饰店的老板瞄了一眼就扔回给我,说,这是假钻。</p><p>    我说,那这戒指呢?是白金的吧。</p><p>    老板说,这是镀的,你什么眼神呢。这玩艺儿顶多值个十来块钱吧。</p><p>    我气得把它扔在地上,狠狠地踹上几脚。</p><p>    春儿在店里卖身,还没有结算就跑出来,一个钱也没拿着。张德彪说不如回去跟他们结算以后再逃出来,这样就可以拿到钱了。春儿吓得当场全身发抖,像打摆子一样。我从来没有看到她这样,好像生了很重的病。</p><p>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揍了张德彪一拳。</p><p>    那天晚上,我没睡觉。一个人走到水渠边,蹲在那里。我觉得有些人是很恶的,像那个KTV老板,操了人还要给戒指骗人,这些人丧尽天良。</p><p>    第二天,我到派出所报案,我把情况都说了。派出所的人好像很吃惊。他记下了我的名字。</p><p>    我一连五天天天去派出所,他们都说在查,可是没有任何说法。我说你们怎么还没结果呢。他们说,你们乡下人真是不懂事啊,查案子有这么快的吗?</p><p>    我认为他们是在敷衍我。老六说,看来德彪说得对,得上告。</p><p>    张德彪说,没有钱你告个屁。</p><p>    我说,好像有打官司不要钱的,叫法律援助。</p><p>    老六说,这倒是个好办法。</p><p>    我找到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地址。我对春儿说,我现在给你打官司,你要把你看见的事都说出来。就是收容所的事,还有KTV的事。</p><p>    春儿说,收容所的事我说,我不想说KTV的事。</p><p>    我说,那不行,KTV的事也得说。</p><p>    春儿说,我不想说。</p><p>    我生气了,你不想说我怎么给你伸冤呢?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p><p>    我拉着她就走。</p><p>    我们上了大街。我心里充满愤怒。我不相信在这阳光灿烂的地上,讨不到一个说法。</p><p>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p><p>    一辆轿车从我们后面撞上来,把春儿撞倒在地。我看见春儿从我手中挣脱,突然间消失了,我这才知道她被撞到了车下面。司机探出头来,他的嘴里喷出长长的酒气。我大喊大叫,撞人了,撞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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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6-7-15 18:56:55 | 显示全部楼层
 司机立即把头缩回去。他居然把车发动要跑。<p>    我大叫,人在车底下呢!你还跑!</p><p>    车动了。我拉住车尾的天线大喊,你不能动,我妹还在车底下,你要把她拖死吗?</p><p>    车还是动了,我只看到春儿的一双脚,她的衣服肯定挂在底盘上了,车向前窜,她的鞋掉了,就这样一路拖过去。</p><p>    我的头一下子好像裂开了。我猛追那车,拚命呼救。车却越开越快,我看见一条血从车底拖出来。</p><p>    血迹越来越粗。突然一声巨响,春儿从车底下被摔出来,车一溜烟开没了。</p><p>    我冲到春儿面前,她已经成了一个血人,眼睛睁得很大,瞪着我,在大口大口喘气儿。我抱起她的时候,她的胸脯把我吓坏了:整个左乳房翻起来,我看见了一个洞,血从那个洞里涌出来。从那个洞里,我居然看到了平生最不可思议的东西:心脏。</p><p>    我无法描述看到我妹妹心脏时的感觉。我看到了,是心脏。我看到了它的跳动,它跳一下血就喷一下。我甚至看到了心脏上面包着一层黄油。我从来没想到人的心脏旁边有一些黄油。</p><p>    周围的人聚集上来。</p><p>    我把衣服脱下来,堵住那个洞。我拦出租车,有几辆车被血吓到,不肯停。后来有一辆出租车停下来,我把春儿抱上车,我让司机开到最近的医院。</p><p>    血把车染红了。我大声叫着春儿的名字。她奇怪地瞪着我,嘴越张越大,好像要把全世界的空气吸光。</p><p>    我赶到医院,司机不收我的钱,还帮我把春儿抬进去。急诊室正在抢救另一个人,我们挤不进去。医生叫我先去交押金,我说我没有钱,他还是叫我交押金。</p><p>    司机揭开盖在春儿胸前的衣服说,胸口都开了大洞了,快抢救吧,还交押金,你们有没有人性啊!</p><p>    医生看了一眼,说,你对我嚷什么嚷?都是要救命的,快先进来吧。</p><p>    我把春儿抱进去,放在床上。我看见她的脸越来越白,嘴唇乌紫。她不再那样喘气了。我大声叫她的名字,她也不像刚才那样瞪着我,眼神是涣散的,全身慢慢像一条鱼那样软下去。</p><p>    那个洞里的心脏越跳越微弱。我看得明白,我知道完了。我重新抱起她,哭着说,春儿,你要挺住啊,你要挺住啊。</p><p>    医生过来接管子的时候,心脏已经不跳了。医生用电棍击它,还是没用。我就这样看着春儿的脸完全惨白,眼珠子不动了,心脏也不动了,气不喘了。死了。</p><p>    但她的手还是热的。非常热。甚至有些滚烫。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p><p>    医生说,没有办法,失血太多。</p><p>    太约过了有半个小时,等她送到太平间的时候,春儿的手还是热的,只是没刚才那么热了。我才知道,人身上的热是慢慢褪的。</p><p>    很奇怪,春儿闭眼后,我一直没有哭。我呆在那里,看工人给她处理身体,血水流了一地。我想起了过去在乡下看过的杀猪的画面。也是这样,血水流了一地。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想起这种画面,好像是对春儿的不敬。但它们真的很像。</p><p>    是的。其实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真的没什么不同。猪只想弄口吃的,我们也只想弄口吃的,一样。想到这里,我放声大哭,握起春儿的手。这时候,我感到她的手凉了,像一块冰一样。</p><p>    五天后,父亲来了。他没有见到春儿的面。因为停尸间要收钱,冷柜也要收钱,我没有钱,医院就免收,但让我尽快火化。我只好赶快处理。我在车祸现场贴了一张求助信,路人给我捐助了一些钱,那个好心的司机出了一些钱,刚够火化春儿的费用。</p><p>    我没有记住那辆肇事车的车牌,警察问了当时的目击者,都说没看清楚车牌。</p><p>    警察告诉我,他们要好好查一查。有结果再通知我。</p><p>    在老六房门口,父亲捧着骨灰盒,一直哭。他骂我没照顾好春儿。我青着脸没吱声。父亲手发抖,骨灰盒掉在地上,这是最便宜的骨灰坛子,摔在地上就碎了,春儿的骨灰撒在地上。</p><p>    我在外边的地上找了一个装饮料的纸箱子,和父亲一起从地上把春儿的骨灰撮起来。她的骨灰和泥土混在一起,我分都分不开。我的泪水滴在骨灰里。</p><p>    父亲说,别分了,人从土里来,回到土里去。</p><p>    我跟父亲说,你也别回去了,家里也没人了,你就留下来,跟我在一起。我要报仇。</p><p>    老六叹了一口气,你跟谁报仇啊?谁啊。</p><p>    张德彪说,城里人怎么那么狠呢?人都挂上了拖那么老远,一头大象也拖死了。</p><p>    老六说,城里也有好心人,那个司机不是?是我们乡下人,命不值钱。拖死一个是一个,拖死俩算一双。</p><p>    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件事情。我拎了一把钳子,一个人来到路边的电线杆下面,我要剪断电线。我剪断了电线,就会停电。可是我站在电线杆子底下时,又犹豫了。我想,我不应该这么做的。我如果剪断了电线,那个帮助我的出租车司机,还有捐钱给我的那些人,家里也可能会停电。我不知道谁是我的仇人,谁是我的朋友。</p><p>    老六知道我想剪电线,说,你真是笨到家了,没人是你的仇人,是我们命不好,谁叫你是乡下人呢?你说,医生是你的仇人吗?那个轧你妹妹的人是吗?他害怕,还不得跑吗?轧了人谁不害怕呢?没有仇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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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6-7-15 18:57:0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说,强暴春儿的人,个个是我的仇人。<p>    老六说,警察不是在查吗?</p><p>    我说,我等不及。</p><p>    张德彪说,你别告了,慢,还花钱,而且准得输,你不如上访好了。</p><p>    我听了张德彪的意见,决定上访。我写了好多状子,告收容所。我跑遍了公安局,信访办,政府,法院,检察院,人大,民政局,妇联,报社。。。。。。很多地方都接了我们的状子,但都没有很及时的消息。</p><p>    我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p><p>    后来我发现有人跟踪我们。我加入了在城西头的信访村。这里有好几排简易房,有好几百人住在这里,他们都是专门来上访的专业上访户。我和父亲就在这里住下。他们告诉我,上访能不能得到的回音是说不准的,得看这案子的性质。我听了很失望。我是个悲观主义者。老六和张德彪也搬来这里住,因为这里便宜。</p><p>    我和父亲开始了漫长的上访生涯。我们卖过水果,和老六收过废品,跟张德彪干过泥水,我还在旧货市场扛过家具,为的是挣一点钱维持生活。我发誓要为春儿报仇,因为我看见了她的心脏,看到它如何慢慢停止跳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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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6-7-15 18:57:2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继续说。我们家经受的苦难。不是说所有苦难都堆到我们头上,而是有一根链条,把我们的命运锁在上面。苦难就像结在上面的果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比一个更大。<p>    我和父亲上访了几个月。我把我要说的事都写了下来,一共写了五副状子。我和父亲来到市信访办,把事情一说。那个接待我们的人是一个中年人,有四十六、七的样子,没有什么表情。人太多了,他很忙,一个接一个很快地登记处理。他说,你们把材料留下。我问什么时候有答复,他说,我们会尽快处理。</p><p>    我们把状子递到公安局的时候,情况有所变化。他们很仔细地登记了我和我父亲的名字和事由,态度很和蔼。其中一个警察要我把收容所的事情好好在描述一下,我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把我妹妹的遭遇直到她死,都说了一遍。</p><p>    警察说,她的死跟收容所没关糸,是车祸。</p><p>    我说,她是被收容所害死的。</p><p>    警察说,我们不要轻易下这样的结论,我们慢慢查。</p><p>    我说,你们可不能慢慢查,我等不了了,我要个说法。</p><p>    警察看了我一眼,我说错了,我是说,我们会好好查。</p><p>    。。。。。。走出来的时候,父亲说,他们会把这事儿办了吗?</p><p>    我说,我不知道。</p><p>    他说,衙门从来不会错的,错了怎么当衙门。</p><p>    我们于是开始等待。过了十天,有人找我们去更详细在讲述情况,并安慰我们,说只要是事实,一定会查清的。可是一个月过去,没有任何消息,再也没人来找我们了。我和父亲又回去信访办打听。信访办换了一个女的,见到我们时有笑脸。但她说现在上访很多,案子都查不过来,不是不查,得花时间。我让她查对了一下,她说已经转到公安局了。反正没有消息。我很失望。</p><p>    我们再去公安局问的时候,见到了上次接待我们的那个人,他认出了我们,这次对我们很粗鲁。他说,根本没有我们所说的事,全是瞎说。</p><p>    我说,我们没有瞎说,我可以找人来作证。</p><p>    他问,你找谁呢?</p><p>    我说,一起被收容的人。</p><p>    警察说,你找的人说话不算数。</p><p>    我说,你们再查一查。</p><p>    警察手一摆,说,查过了嘛,没有。没有这回事。</p><p>    我说,不可能,我妹妹亲口对我说的。</p><p>    警察说,那叫你妹妹来说。</p><p>    他明知道我妹妹死了,还这样说。我很生气,我说,你们这些人太可恶了,不管我们的死活。</p><p>    警察瞪着我,你怎么说话的?啊?我告诉你,不是事实的,就是诬吿。你现在就在诬告,不治你的罪就算放你一码了,我们查过了,没这回事。</p><p>    我想了想,说,好吧。我们试试看。</p><p>    警察听了一楞,就从门里走出来,看着我的脸,说,你说什么,你试试?你要试什么?</p><p>    我不吱声。父亲拖着我走,走吧,走吧。</p><p>    我低声说,我试一下,有没有公道。</p><p>    警察不说话,而是很仔细地看了我的脸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回办公室了。</p><p>    我父亲拉着我迅速离开了公安局。</p><p>    第二天早上,我去南区收破烂。我在垃圾堆里整理一只旧洗衣机的时候,突然有几个人从旁边的巷子里窜出来,把我摁倒在地上。我的手被他们反拧到背后,痛得我眼冒金星。</p><p>    我大叫,你们干嘛打我?</p><p>    其中一个人说,你看看我们是谁?</p><p>    我一看,是五六个警察。我说,我没偷东西。</p><p>    他说,没偷东西?这洗衣机怎么回事?</p><p>    我说,我是收破烂的,这是破烂。</p><p>    警察说,你们这些乡下来的四川工,左手刚偷东西,右手就扔掉抵赖。</p><p>    我喊,我不是四川人,我是江西的。</p><p>    他说,反正都一样。</p><p>    我说,我没偷东西。</p><p>    他说,人赃俱获,还嘴硬。铐上,带回去。</p><p>    我被带回派出所,铐在楼梯上。他们把我反铐着,所以我的手钻心地痛。我大喊大叫,说我没有偷东西。但是他们进进出出,没有一个理我,连看都不看我一眼。</p><p>    当晚,我被关进了一间叫留置室的房间。里面有三个人。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我问他们是哪里的?为什么进来?一个黑脸问,你为什么进来?我说,我没犯罪。他们就笑起来,说,没有罪会把你抓进来吗?我说我没偷东西。他说,哦,你偷东西。</p><p>    傍晚警察下班了。我的厄运才开始来临。周围静悄悄的,我预感到一种不详的气氛。黑脸说,我们这里有一个规矩,刚进来的人要做马步。</p><p>    我问,什么叫做马步?</p><p>    他就做了一个马步给我看。就这样,很容易。</p><p>    我说,为什么要这样?</p><p>    他说,规矩。</p><p>    我知道监狱里都有规矩,没办法,只好做了马步。我想,这倒不难。</p><p>    我问,要做多久?</p><p>    黑脸说,我让你起来你才起来。</p><p>    我知道他是牢头了。我就做马步站在那里。</p><p>    后来我才知道,这看似轻松的马步是最残酷的刑罚。只要你蹲上十分钟,腰就开始酸,然后是背,然后是脖子。最后,我受不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p><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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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6-7-15 18:57:38 | 显示全部楼层
  情况完全变了。我屁股刚着地。那三个人都醒过来,好像约好似的。他们冲上来把我摁倒在地上,一顿暴打。<p>    我感觉不到痛,只是透不过气来。我现在才知道,人遭受很激烈的殴打时,是感觉不到痛的,只是呼吸困难。尤其是拳头打到我的后背和后脖梗子时,我好像要死了,因为我胸闷得几乎要断气了。我的全身酸得要一块块迸裂开去。</p><p>    我在地上昏死过去。</p><p>    到我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地感觉有人在拉我的手,好像在用我的手指摁手印。这是我事后回忆的,当时我还是意识模糊。</p><p>    我真正醒来的时候,留置室里没有人,那三个犯人不见了。这时,一个警察走进来。</p><p>    我虚弱地说,他们。。。。。。打我。</p><p>    警察说,谁叫你偷东西。</p><p>    我说,我没有。。。。。。偷东西。我从来没偷过。。。。。。人家的东西。</p><p>    警察说,偷了就是偷了,但是我们对初犯的处理是很宽大的,你是初犯,我们以教育为主,我们放你出去,以后不要偷东西了。</p><p>    我说,我没有偷。可是他们打我了。</p><p>    警察说,又不是我们打你的。打你的人我们处理了,你看,我们把他们送到看守所里去了。</p><p>    我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差一点栽到墙上。</p><p>    我说,我不出去,为什么打我,抓我?</p><p>    警察凑上来,说,你真的那么没脑子吗?啊?他用手指敲我的脑袋,说,你没犯罪,怎么会抓你?想想?嗯,想想,公安局是随便抓人的吗?你什么脑子,还想不明白吗?</p><p>    我没吱声。</p><p>    他说,走吧,回家去。没想明白,回家再想。</p><p>    我走出公安局大门,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我在地上蹲了下来,抱着脑袋想。他们为什么抓我,又为什么放我?</p><p>    我回到上访村,听父亲说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老六也被收容所收容了。</p><p>    我问为什么只收容他啊?</p><p>    父亲说不知道。</p><p>    后来张德彪来了,他说,你被抓了是不是?你还不知道啊?你怎么那么笨呢?抓你一个,还带上警告我表哥,明摆着让你们刹车了呗,木生,你要惹祸了。</p><p>    我才恍然大悟。父亲说,咱们不上访了,回家,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p><p>    我火了,骂他没心肝。我说,你这么快就忘了春儿怎么死的吗?你这个老东西!</p><p>    父亲不敢说话了。张德彪说,你别骂你爹,他还真说得有理,你上访一年也没用。</p><p>    十天后,老六放出来了。他这回没受苦,也没交钱,就是关了十天,还管饭。他说,我一进去就知道是为你们的事吓我的。</p><p>    我问里面怎么样?</p><p>    老六说,很好啊,管饭,还发水果。我没见过打人,也没听说强奸的事。</p><p>    张德彪笑了,你上访吧,上访个屁,人家是文明收容所。这不,全让人看见了。</p><p>    我说,春儿不会骗人的。</p><p>    老六叹了口气,说,木生,真的,你别上访了,我觉得这事闹大了。</p><p>    我问,你是不是怕把你牵连进去。</p><p>    老六说,这倒不是,我们是兄弟嘛,说这些干嘛。。。。。。但我看呢,你这官司永远赢不了了。</p><p>    我说,我就是打到死,也要赢这官司。</p><p>    老六说:你这马木生,怎么这么倔呢?</p><p>    张德彪对我说,你们得防着点,我看,你们得搞张暂住证。可别像我表哥这样,让人抓到把柄。我表哥是代人受过,几天就放人,要是抓你们,我看半年都出不来。</p><p>    我说,我没钱搞暂住证。</p><p>    张德彪迟疑了一下,说,帮人帮到底吧,你们也不容易,人我这里出,钱老六帮着出,我有一个派出所的关糸,是联防队员,可以很快搞到暂住证。</p><p>    我说好吧。果然不到两天,暂住证搞到了。</p><p>    可是我继续递状子,这回是往人大。人大也接了状子,他们表示要认真处理。</p><p>    十四日晚上,灾难终于来临。我们的门半夜被敲开,几个警察走进来,要查暂住证。</p><p>    我知道他们终于来了。我赶紧说,我们有暂住证。</p><p>    我把两张暂住证递上,那个警察看我们有证,笑了一下,说,我看看,你们的暂住证。</p><p>    他看了一眼,突然伸手就撕了。</p><p>    我大惊失色,你干嘛撕我的暂住证?</p><p>    他说,假的。</p><p>    我说,我是用钱买的,怎么是假的?</p><p>    他说,用钱买的还不是假的?嗯!</p><p>    我说不出话来。警察说,带走。快点儿。</p><p>    我和我父亲被塞上了一辆桑塔那汽车,上次带我的是警车,这次是桑塔那汽车。我们被带进一家派出所。我对警察说,你们别打我父亲,他有病。警察说,警察不打人的,别胡说八道。</p><p>    我听到有人叫那个警察钱科长。</p><p>    随后我和父亲很快就分开了。我再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被带进一间比较干净的房间。有一个警察甚至给我端上一杯用纸杯子装的矿泉水,我很奇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端水给我喝。</p><p>    这时,进来一个戴眼镜的人,他没穿警服,只穿着一件绸短袖T恤,手里夹着一个包。</p><p>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先问了我一阵暂领带证的事。后来他拿出一堆材料,说,这都是你写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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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6-7-15 18:57:5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看了一眼,十分震惊。这些申诉状是我递到各个部门的,怎么会都在这里。<p>    我说,是我写的。</p><p>    他把材料一丢,说,不属实。</p><p>    我说,是真的,不会错。</p><p>    我们是调查过的。他说,而你是听说的,你说法院会相信谁?相信你妹妹吗?你有什么证据?</p><p>    我没吱声。</p><p>    他看着我,没有证据,就是诬告,诬告有罪,有罪就要判刑。我们可以起诉你。</p><p>    我低着头,憋出一句,好,我也起诉你们。</p><p>    他说,行,你就试试看,和人民为敌的滋味。</p><p>    他把材料塞进黑包,走了出去。</p><p>    我又被带到留置室,我一看就认出就是我上次进过的那间。里面又是三个陌生的犯人。我知道完了。我身上的肉缩起来,毛孔都张开了。</p><p>    我说,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不要打我。</p><p>    为首的一个大个子看了我一眼。这人很高,足有一米九左右。他说,不打你,只让你闻闻味儿。</p><p>    我的头被他们插进马桶的尿水里,我呛得脑袋要爆炸了。一下子咽了好几口,不停地打喷嚏。大口大口地喘气。</p><p>    我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打我?</p><p>    高个子说,没你这么笨的人,傻B!</p><p>    他们开始推我,三个人像玩木偶一样,把我从这里推过来推过去,我就从这面墙撞到那面墙,我的额头破了,鼻子也出血了。</p><p>    一个人把酒瓶里的白酒倒到我的伤口上,我痛得大叫。</p><p>    他们开始踢我,把我摁在地上,把白酒从我的鼻孔灌进去,我极度痛苦,脑袋深处好像有一把锥子在钻。</p><p>    我说,你们。。。。。。。太坏了。</p><p>    我好像昏过去了一阵。</p><p>    后来我痛醒了,我看到可怕的一幕:一个人用钳子在拔我的手指甲。我痛得在地上打滚,他们就不让我滚,把我死死摁在地上。我的右手食指指甲和左手大拇指指甲被拔掉了。</p><p>    我再次痛昏过去。</p><p>    等我醒来的时候,好像已是第二天早上,那三个人不见了。我躺在地上。我动了一下身体,背一阵刺痛。我这才发现我的背上和手臂上竟然订了几十个订书钉。</p><p>    我哭了,可怜地哭着。好像快疯了。我跪在地上,说我再也不上访了,再也不闹事儿了。我一个一个订书钉往下拔,每拔一个就痛一下。</p><p>    我在留置室里关了十多天。有一天我突然被带去洗澡。是在他们的厕所里的水龙头下。洗完澡他们把我带到医疗室清理伤口。最后来到一间办公室里。</p><p>    那个姓钱的警察坐在我面前,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给我倒了一杯矿泉水。我一见他们给我倒水,就害怕起来。</p><p>    我面前的警察问我,对上访的事情怎么个看法?</p><p>    我说,我不上访了,我再也不上访了。</p><p>    他说,谁让你不上访了?</p><p>    我说,我真的不干了。</p><p>    他说,上访没有错,但不能无中生有。</p><p>    他拿出一张暂住证,说,我们知道你们很困难,给你做了一张暂住证。上次是买的,不合法,这张是真的。你可以在这个城市好好找个工作做,我们不会找你麻烦,只要你遵纪守法。你妹妹的事情是子虚乌有的,我们调查过你妹妹的事,她在工厂做工时已经因为过度疲劳,精神出现过问题。你不能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从今天开始,这事儿就算了了,你不要再纠缠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好吧?</p><p>    我没吱声。他们给我办暂住证,我感到很意外。</p><p>    警察又拿出一个信封,说,这里有六百块钱,是我们对于困难人员的补助费,你可以用它租个房子,好好找个工作做。这个事情就算了结,好不好?</p><p>    我低下头。我想,我先出去,出去了再说。</p><p>    我说,好。</p><p>    我以为他会要我签什么东西。但他们没这样做。他让我换上一身新衣服。然后拿出一包药来,说,你的伤口回家有这药处理。号子里有些乱,有些时候会发生一些纠纷,我们也没办法,管理上很头痛,社会渣滓嘛。</p><p>    我拎了药回到上访村,见到了老六。我说,张德彪呢?老六说,你怎么不问问你爸呢?</p><p>    我问,我爸呢?</p><p>    他又不说了,说,张德彪又被收容了,十五天,还没出来呢?</p><p>    我说,干嘛又收容他?</p><p>    老六说,说是人数不够,凑数呗。</p><p>    我说,还有这样的事儿?</p><p>    老六说,有啊。不过这次不像,我想,还是警告我们,我们和你走得近。</p><p>    我说,我害了你们。</p><p>    老六叹了口气,说,告诉你你爸的事。</p><p>    我说,他出什么事了?</p><p>    老六说,昨天派出所来人,找到我,要我转告你,你爸在派出所里失踪了。</p><p>    我很奇怪,失踪?</p><p>    老六说,就是逃跑了。</p><p>    我很吃惊,我说,他怎么会逃跑呢?他有病,胆又小,他怎么会逃跑呢?</p><p>    我不相信。立即回到派出所去问,没见到钱科长,是另一个科长。他问,你就是马木生,马贵的儿子?</p><p>    我说是。他说,我正要找你,你父亲逃跑了。我们找了几天都没找着。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p><p>    我说我刚放出来,怎么知道他在哪里?</p><p>    科长说,你有他的消息向我报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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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6-7-15 18:58:0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说,人是你们带走的,我还向你们要人呢。<p>    科长双手一摊,说,他跑了,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一起找吧。</p><p>    我开始着急了。这一个月我把上访的事搁下了,到处找父亲。我回了家乡一趟,村里人说自从他出去看女儿就没见他回来。我把全城里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父亲的消息。</p><p>    我回到派出所找钱科长,钱科长说他们调查了好多地方,还是没有父亲的消息。</p><p>    他告诉我,你父亲失踪了。</p><p>    我说,什么叫失踪了。</p><p>    钱科长说,你没读过书吗?死亡得见尸,没见尸体又找不到人,叫失踪人员。你父亲这种情况,就叫失踪。</p><p>    我说,你们得负责帮我找回来,他是在你们这里失踪的。</p><p>    钱科长说,你这怎么说话的呢?他逃跑我还没治他的罪,怎么我们要负责呢?不是你向我们要人,是我向你要人,你是他儿子,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哪里?是你把他窝藏起来了吧。</p><p>    我回到上访村。当晚,老六买了二两酒给我压惊。喝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哭了。我问你哭什么啊?老六说,你在里面打了没有?</p><p>    我说,打了。</p><p>    老六说,他也打了。我听说的。</p><p>    我说,谁?</p><p>    他说,你父亲。本来我不想跟你说,怕你想太多。我去那家派出所打听过你们的消息,你转走了,你父亲听说还在那里。德彪的朋友在联防队里,他们在外面议论,说,没想到这老骨头那么不扛打。我就知道他被打了。</p><p>    。。。。。。。我的心中升起疑虑的风暴。我想,一个老人被打了,还能逃跑吗?他能跑到哪里?</p><p>    老六说,德彪就为这事儿进去的。我的话你就当我没说,我一直憋着不想告诉你,省得我惹麻烦,但心中一直不安分,我想,雁过还留痕,人死要见尸。这是天理。但木生,我有一件事求你,你不要再追究了,好吗?我告诉你一万遍,没用。就当他走失了,他老了,真的走失了。你回家给他立个坟,供上。你还年轻,别折腾了。你折腾了这么久,什么结果也没有。你非要把最后一条命搭上是不是?不能这样,好吧?你要好好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p><p>    老六说完低头哭了。如丧考妣。</p><p>    我却一滴泪也没流,我说,老六,你让我想一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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