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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r.Vinc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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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5-10-27 17:03:02 | 显示全部楼层
《德龄公主》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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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6 @7 `( l+ F: t徐小斌 % S5 `1 F0 h" j% t& U6 a! 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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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大奶奶正在对镜比试着慈禧赏她的那块绸料,心下只是奇怪:非年非节的,又不是老佛爷、皇上的寿诞,为何老佛爷要以衣料相赠?又要日本裁缝来裁绞,是单赏自己的呢还是人人都有?
4 S% k; D: w2 J  元大奶奶青春丧偶,如今已是整整七年了。十九岁那年她被许配给了方家。出嫁之前老佛爷就说:“方家公子看上去不是长寿之相。”果然两年之后,她的丈夫得病去世。她还生 3 i8 |# r( o# N# S: ^3 W. x& T7 Q
过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她却下了不少奶水,奶子也被撑大了。比起四格格她们,元大奶奶觉得自己的胸部实在是太难看了,就一直用纱布条勒着,外面再罩上紧身兜肚。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元大奶奶打开一圈圈的纱布条,就看见那一对饱满的乳房挺出来,乳头乳晕都红艳艳的,她自己看着都脸红心跳。年轻寡妇的日子真是难熬啊!她何尝不想再有个男人!可这个想法刚跳出来,她就抽自己的嘴巴,大公主、四格格都是寡妇,皇后和瑾妃实际也是守活寡,老佛爷她老人家从二十几岁守寡守到现在,人家不都过来了么?难道人家就不是女人?四格格比自己还小哪!1 \: Y+ g' K: \5 g3 G  t  W
  三木一郎就是在元大奶奶心猿意马的时候出现的。元大奶奶看见三木就心跳起来,话怎么也说不到点儿上。三木好象发现了她内心的想法,在量尺寸的时候,双手在她的胸上竟停留了一下,三木的手指刚一碰到她的胸脯,她的脸就刷地红了,觉得混身象过电似的酥软起来,三木装作没注意的样子,很炼达地量完了,笑道:“贵国有句话叫做环肥燕瘦,说的都是美女,元大奶奶可真是杨玉环再世啊。”元大奶奶吓了一跳,然后就紫涨了面皮,见那三木说话的时候眼中含笑,样子风流倜傥,哪里象个普通的裁缝?!心里就砰砰乱跳,手指也颤起来了,嘴里说道:“原来三木先生精通我们中国话,还知道我们的典故!”三木笑道:“不敢。在元大奶奶面前现丑了!我曾经在庚子年到过中国,当然,那时我是作为一名军人来的。”三木的话不蒂于晴天霹雳,把元大奶奶刚刚激动起来的心给震碎了,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她张口结舌的时候三木又开口了:“不过,从心里来讲,我是反战的。在中国期间,我还交了几位中国朋友,我很喜欢中国人,很想……很想娶一名中国女子为妻。……”说罢,三木就斜着眼儿瞧元大奶奶,元大奶奶强压下内心的慌乱,故作镇静道:“三木先生若是真的想娶中国女子,还是娶民女为妻为好。”三木扬起一根眉毛,问道:“为什么?”元大奶奶道:“难道三木先生不知道我们的慈禧太后?老佛爷规矩大着呢。她老人家的规矩再大也是应当的,她是全世界至高无上的女皇嘛,四海之内,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嘛。”三木大笑起来:“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怕是贵国唐朝年间的事吧。现在……难道还有这等事吗?”5 B( W4 c" b4 {" |$ W* K% a
  元大奶奶脸上热辣辣的:“无论怎么样,老佛爷她老人家规矩大,她老人家还特别恨洋人,你可千万别说庚子年来过中国,庚子年是她老人家的一块心病啊!”“哦?”三木很注意地听着,淡淡一笑:“她如今倒是对外国人热情多了。”“那也是面子上的事儿!老佛爷这个人,有点儿什么事儿就要记一辈子的!……”她突然捂住嘴,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该死,我今儿对你说的这些个,你可千万不可外传!不然有你好瞧的!……”三木摇着头道:“我为什么要外传,向谁外传?再说,你什么事儿也没说啊!……我只是想娶个中国老婆,瞧着吧,我会让慈禧太后同意的,我要娶个中国女人,而且还一定是宫里的!”三木说完,就很有礼貌地向元大奶奶告辞,并且留下了一件日本产的小礼物,一个穿著和服、裸着胸部的日本陶偶。元大奶奶的脸又红了:“难道你们日本女人,都穿成这样?”“是啊,”三木笑嘻嘻地说,“什么时候我也给您做一身和服吧,您穿起来,一定要比它美得多!”元大奶奶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心里就象倒海翻江似的,久久无法平静。
5 }7 N$ a( R: p% o) `; x5 ]4 v* x. `  为德龄容龄量身,应当说是三木最愉快的事情。三木虽然竭力称颂皇后与元大奶奶,心里却在想:“原来中国女人如此难看,要么瘦得皮包骨头,要么肥得连腰身都找不着,这就是她们所谓的‘环肥燕瘦’?”看见了德龄姐妹,他才确信中国原来也有好看的女人,只是这两姐妹都是受西方教育长大的,处事很大方,使三木感觉不到那种偷尝禁果的诱惑罢了。
4 s: P0 \2 r; k9 P" Y: U; {  德龄见到三木便想起了怀特。在回国轮船上的那场化妆舞会,是她所经历的化妆舞会中最最有趣也最最刺激的一次,而且还最甜蜜——因为她认识了他:凯?怀特。
0 Z: L( X# }( O" C; M  德龄去过法国、德国和日本,对于美国人,她没有多少了解。但是从怀特身上,她明白了其实她最适合美国人。怀特很单纯,单纯得象个大孩子,德龄问道:“美国人都是这样的么?”怀特笑道:“不,我姑妈就不是这样的,她很……很复杂。”
; D1 P. i' X9 m" h% D- Z  “你姑妈?”
5 i1 J5 C% P) X0 v( [  “对,她叫艾米,做生意的。她没有孩子,只把我当作她的孩子看,她的脾气……有点怪。”
  W) b& I+ \! }6 c( b0 r6 U  怀特讲起中国话来特别有意思,有一种怪怪的腔调,德龄一听就想笑。那个可爱的大男孩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不知道。
3 N% q, ~. T, N2 H( D- H# v  而眼前的三木却要成熟得多。三木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风流倜傥,让人看起来不象个裁缝。德龄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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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5-10-27 17:03:20 | 显示全部楼层
《德龄公主》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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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斌 2 t% i( v9 Q"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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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1 E7 r2 I1 j  r9 a" ~  三木一郎为德龄姐妹量身的时候,内田夫妇正在公使馆的塌塌米上一同饮酒,是普通的日本清酒,器皿却是相当的精美。内田夫人弯腰为内田斟酒,内田饮了一口道:“如此说来,慈禧太后很喜欢我们的衣料?”夫人点头道:“正是。不过我还是要向你赔罪。因为我向太后提了留学生的事,她虽然说是回去要和大臣们商量,可我知道,那不过是托词罢了。我没有办好这件事,真是十分地抱歉。”内田笑道:“哦,这倒在意料之中的。因为几十年前,清政府曾经官派过小留学生到美国留学,结果小孩子们学会了英文、几何、打棒球,有的
* e0 X2 |' ?  S- M孩子干脆就把辫子剪了。于是这一下子就触怒了清国朝廷的元老们,把所有的孩子们都招回来了。现在虽然说是实行新政,可有不少维新派、革命党在日本活动,太后当然不愿意派留学生了。他们丧失了一次向先进文化学习的好机会,我们也减少了一次渗透中国的机会。”夫人道:“是啊,不过,我们的天皇御用裁缝倒是很顺利地进入了清宫大内。”内田道:“很好!美国人可以派画家,我们有裁缝,算和他们打个平手。现在谁都在想办法影响中国、控制中国,凭着我们对中国文化的了解,是不可能输给他们的。现在日本已经不是唐朝的时候那个事事都要模仿中国的小国家了,我们经过明治维新之后的实力,总有一天会一鸣惊人的,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中国、俄国,就是整个世界也会吃惊的。”内田夫人连连点头称是。内田又问:“那么,派的是谁呢?”夫人轻轻吐出两个字:“竹内。”内田惊道:“原来是他!对,庚子年他是去过中国的,对中国的情况非常了解,而且,他的确非常迷人。”夫人微笑道:“注意,他现在的名字是三木一郎。”
, I4 I* n) }) n% K, f  夫人的心计之深令内田也感叹不已。多年来,内田夫妇琴瑟和谐,貌似内田主外,夫人主内,实际上,即使是对外,夫人也当了多一半的家。内田其实乐于如此,多年来的实践证明,夫人的判断往往是正确的,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的内田夫人,当年曾经是倾国倾城的美女,但是她一点不事张扬,年纪轻轻的,便能把周围来自女性的妒忌与男性的欲望摆平,那可绝非易事,从那时起,内田就看出她潜在的政治才能了。, C7 l- F2 ?: w$ ~
  日式美男子竹内一男不但生得健壮而又骨感,而且有着显赫的家世。
* F* i- V( [/ A( k  竹内家是个大家族,他的祖母便是著名的《枕草子》的作者清少纳言,他的父亲则是著名的浮世绘画家,画过很多描绘昭和年间的世情风俗画,当然,也画过一些春宫画,日本的春宫画是很厉害的,作为竹内家的长子长孙,一男不可能不具有比一般儿童更强烈的好奇心,他很小的时候就谙熟了男女之间的事,并且在青春期的时候便不只一次地占有了家里的使女,使她们受虐和怀孕。1 d1 y! H) y9 u2 P) O1 B) z2 S$ N
  今年只有二十四岁的化名三木一郎的竹内一男绝不像他的外表那样清秀儒雅。
, P4 P, O, [! z0 s( |* U: ]  自从接受任务之后,竹内便把慈禧的御前女官们仔仔细细研究得十分透彻。他认为,对他来说,最好的主攻对象应当是大公主。他用日式思维考虑的结果,是认为大公主是所有宫眷中最压抑的一个,这样的女人,貌似严谨,其实是最容易被俘虏的。
' u2 Q) e2 l5 t: A; H& N4 `  这天午后,大公主正在自己的寝宫中练字,宫女迈儿进来回道:“大公主,日本裁缝来请您试衣,您见不见?”大公主头也不抬地说:“哦,让他进来吧。”8 e, h  a0 h; v4 n
  三木一郎穿戴整齐地施礼,捧着一个锦缎包袱,微笑地看着大公主。打开包袱。包袱里是一件美丽的宽袖淡青色的衣服,上面绣着颜色由上到下渐变浅色的几簇樱花。大公主细细瞧了,喜道:“实在是雅致极了!”9 Y& y3 }. D. ]/ j7 [" X- e- v6 X* o" C
  大公主原是恭王爷的女儿,地道的金枝玉叶,最是端庄严谨的性子,也最是挑剔,这会子情不自禁地夸赞,实在是难得。只见她换好了衣服从里屋出来,俨然换了个人,好象有一束亮光,照亮了宫闱。8 r0 A+ F7 ?9 I- p/ p+ W
  迈儿喜道:“主子这会子快去四格格那儿让她瞧瞧,倒把她给比下去了!”大公主详嗔道:“尽胡说,看闪了你的舌头!”迈儿忙举起一个小镜子让公主看自己在大镜子里的背影,大公主自己也笑了。对三木道:“原来你的手艺是极好的。”三木微笑道:“不敢当,大公主夸奖了。不是我的手艺好,实在是大公主的身材好。”大公主不禁脸一红,那三木立即看在眼里,毕恭毕敬地指着她腰上的一个皱折道:“我想这里如果改一下,就更好了。”他做了个针线的手势,迈儿忙道:“你要针线?我这就去拿。”
+ L) o3 v* j- N4 s$ B  迈儿转身走后,三木回眸,正好和大公主的目光相对,大公主的脸又是一红,急忙将目光避让开了,谁知三木竟伸出手来,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 b" |4 B1 O6 i
  却说这荣寿公主自从守寡之后,便正式做了慈禧的女官,宫中除了太监,根本见不到男人的影子,这时平地里冒出个日本裁缝来,又长得四角齐全,十分俊美,本来已是花容羞怯,哪成想他竟如此大胆,待想呵斥了去,却见他双目炯炯,似看进她的身子里去,她顿时象被施了魔法一样,任由他拉着手,来到桌前。
! T- H3 r6 @! n  _  三木握着公主的手,在宣纸上写了几个飘逸的大字:花容——月貌——暗相思。大公主见了,大惊失色,只见那三木英俊的脸步步逼近,她镇定了一下,突然发力,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三木并不在意,他轻轻一笑,在纸上又写了几个字:天知——地知——无人知。; j+ K7 J3 I; p* r* W. Y2 W
  那大公主到底是恭王爷的女儿,自小学过严格的礼教,虽然全身颤抖,还是沉下脸来,用力写下“清者自清”四个字,写完了,把笔远远地一抛,墨汁正溅在匆匆走出的迈儿的鞋上。; Z6 f2 m4 v/ p0 d5 u
  迈儿的绣鞋上顿时洇上了一大块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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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5-10-27 17:03:39 | 显示全部楼层
《德龄公主》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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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斌 7 _/ ~) @3 {#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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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茧儿来到四格格宫里,两人相处得情同姐妹。这天,茧儿给四格格洗了头,四格格披着一头秀发,在后面庭院中悄然练习容龄教的舞蹈。茧儿在一旁瞧着,捂了嘴笑,四格格道:“笑什么?”茧儿道:“奴婢瞧这舞好倒是好,可为什么这支手总是不动。”四格格笑道:“傻丫头,这只手,得抱着舞伴的肩呀,怎么能动?”茧儿道:“这种舞若是在外国,也是和男人搂着跳的么?”四格格扑哧笑道:“这样儿的话也是你问的么?”茧儿嗔道:“平日里姐姐长姐姐短,一到正经时候,就摆出格格的款儿来压人了!”四格格伤感道:“不是
- M2 c, b+ w) s4 s0 D( A" [0 q我不想告诉你,是我一下子想起当年……哎,不能提啊,转眼九爷已经死了三年了。”茧儿见四格格伤心,急忙拿了镜子来为她梳妆,道:“茧儿也是经过了的人,岂有不知道的?可茧儿到底和格格不同,主子,你好歹和九爷恩爱了几年,可茧儿,连个好男人也没碰上呢!”四格格啐道:“呸!越说越不成话了!你是不是在宫里头呆得闷了,想男人了?”四格格的话,原是说着玩儿的,她和茧儿两个差不得几岁,说话本来没轻没重,谁知那茧儿竟低了头,半晌都不言语。
& H5 f  s& [! k: @$ @& U$ m- ?  j  B  四格格平时最是个会讨巧,会做人的人,这时见茧儿如此,便拉了她出去荡秋千,那秋千架本是德龄的哥哥勋龄亲手安上,请四格格玩儿的,吊在了两棵大树中间,学着欧洲的那种秋千样子,上面还缠绕着藤萝和花。
# V, W" O$ V1 D( }  四格格和茧儿一人一个荡起来,茧儿到底是生过孩子、哺过乳的人,身子便不似四格格那般灵便,四格格虽说结过婚,还有些姑娘家的疯劲儿,茧儿越赞她,她越悠得高,高到踢到了花树,只见落英缤纷煞是好看。四格格边悠边叫着:“茧儿,你再用力点,你看我象不象飞起来的?”说笑之间,一不小心没拉住,竟然从秋千上飞了出去,眼看着就要落向尘埃,茧儿不禁尖叫一声。1 ~; N- s. x. z8 q  j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从远处走来的一个男子飞也似的跑了几步,敏捷地接住了空中的四格格,巨大的冲击使他们在地上打了个滚。四格格定睛一看,竟是那个日本裁缝。四格格双手捂着脸,满脸绯红。三木起来庄重地施礼,然后捡起抛在一旁的衣服,小心地拂去上面的落花,递到四格格的眼前。三木道:“美丽的小姐,请你试试你的衣服好吗?”四格格羞得眼睛也不敢抬了,轻声道:“还是叫我四格格吧。”转眼看见做好的衣服,不禁喜道:“衣服这么快就做好了?不愧是天皇的御用裁缝啊!”三木受到夸奖,眼睛一亮,道:“谢谢夸奖,能为如此美丽的小姐做衣服,实在是三木的荣幸!”/ c+ V& }0 j+ e* n1 M
  那四格格从小生在宫中,吃的锦衣玉食,穿的绫罗绸缎,只是碰不上几个象样的男人,亲王贝勒们自然是没少见,却没有一个是四格格感兴趣的那种类型,老祖宗的箭射骑术,到如今的儿孙们这里早已是衰退了,那种宽肩阔背的骠悍体形,如今已是屈指可数。九爷,裕禄的九子,自然是一副好身段,当年他娶了四格格,满宫里都认为是天上人间的头一等美事,两人出双入对,所有的人都觉得是郎才女貌珠联壁和,二人夜夜颠鸾倒凤,享受云雨之欢,四格格的肤色看着美丽起来丰润起来,她本来便美貌,肤色一好,更是娇艳无双,连慈禧看她也颇有惊艳之感。# M: S; d0 `9 F1 V- g: R* R
  慈禧本来便喜欢四格格,宫眷们说笑,那是绝少不了四格格的,没了四格格,慈禧就觉着一桌子美酒佳肴少了一半,渐渐的,四格格来园子的时候少了,慈禧问起来,庆王爷的侧福晋回道:“和老九在一起,小两口儿在喝酒赏菊呢!”慈禧笑道:“果然是四格格!老九那么强的脾气儿,都给掰过来了!”说罢,众人都笑。过了不几日,四格格进园子请安,就给留下了。慈禧亲赏给四格格一本《石头记》,笑道:“真是好书!如今只有我和你皇后主子瞧过了,我的意思,你和大公主也瞧瞧!”皇后在一旁笑道:“老佛爷如今连《葬花词》也背得下来了!直说,咱们这园子,就象那大观园,咱们娘儿几个呢,就像是那里边儿的老祖宗和众姑娘媳妇儿,可惜少了四格格!”四格格接过书谢了恩,不几天儿,就搬回园子里住了。一年之中,也回不去几趟,谁知九爷就病了,一来二去的,过不多久,竟然一命呜乎!/ X7 l% z4 }& I: D. O
  这其中的苦,恐怕只有四格格本人知道。她知道,九爷这病根儿,就是太爱她了!九爷根本离不开她!其实,她又何尝离得开九爷?!从此后,四格格人前强颜欢笑,夜晚常常暗自哭泣,又怕惹人笑话,只得每天早上将冷水敷眼,倒也瞧不出来,日子一长,每天有众宫眷一起说笑,上有慈禧庇护,下有众人抬举,四格格到底还是个年轻女子,性子又最是活泼爽朗的,也就慢慢的调护过来了。特别是德龄姐妹一来,带来了好多外邦的消息,四格格觉着眼界开阔了许多,尤其是那个能歌善舞的裕容龄,成了四格格倾慕的对象,觉着俩人特别投缘,已暗暗拜了干姐妹,只瞒着众人而已。
/ @( x0 k: |, z0 e& m8 g; T" i, W  但是眼下这个日本裁缝,一下子撩拨得四格格春心荡漾!他那身架子,有多象九爷啊!只怕是比九爷还健壮呢!这会子被他一搂抱,只觉得浑身酥麻,脸红心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急忙进内室拭衣,不一会儿,穿著新衣走出来,倒真的把茧儿吓了一跳!/ Z1 n% v4 u9 E9 M- A' g
  却说那满洲的旗袍,最是讲究,瑟琶襟儿,直连身儿,如今那日本裁缝却别出心裁,做了一点点卡腰,袖子也宽了些,特别是那淡青色的线香滚,一看就是一流的好绣工!穿在身上,就是不同,四格格身量本来就不矮,穿了这件衣服,更加显得凫凫婷婷,婀娜多姿,把个茧儿看得连连赞好!; m: x! }) t5 {) b# V: e7 }* d4 l
  裁缝的眼睛,原就明亮,这时亮成了一团火,在那团火光的照耀下,四格格沉寂已久的心一下子活了!她对镜摆了摆腰肢,竟情不自禁地跳起舞来——正是容龄教的那个什么“华尔兹”,这回,她不动的那只手突然有了感应:那个日本裁缝三木一郎,不知什么时候搂着她的腰陪她一起跳起来,这一切好象都在转瞬之间,看似偶然,其实却是非常默契!
. D. n1 w. J0 r! L# i8 D+ X  茧儿看着这一对壁人翩翩起舞,简直呆了,在她眼里,仿佛那个俊美的日本男子三木一郎,本来便是四格格一直等着的那个人。就是九爷,也没有这等般配啊!茧儿看见那只俊朗的年轻男人的手,搂在四格格柔软的腰肢上,越搂越紧,好象抠进了肉里,隔着一层纱衣,茧儿看见四格格的纤腰像是在微微颤动,四格格没有绾起的黑发在轻轻地飘,茧儿觉得自己好象喘不过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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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5-10-27 17:04:15 | 显示全部楼层
《德龄公主》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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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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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龄在教授众宫眷跳法国宫廷舞的时候,皇后永远在一旁观看,并不参加。对于这点,慈禧倒也并不强求,作为六宫之首,慈禧一向认为皇后应当有些特殊的尊严。
$ i! y5 d  z8 T+ c* i  不过皇后倒并不反对众宫眷们学习跳舞,看着她们跟着容龄学舞,倒也成了皇后寂寥生涯中的一乐儿。从来不苟言笑的她往往被逗得笑出声儿来。譬如瑾妃和元大奶奶就常常因为节奏不对,撞在了一起。被称为月饼的胖瑾妃便叫道:“哎呀,元大奶奶,你可把我撞得不
, D7 ^( U7 w( D* L( ^轻。”元大奶奶就说:“哎呀,我的胳膊也很疼,瑾主子,是你跳错了,不能怨我。”瑾妃道:“不会呀,我就是跟着容龄姑娘的样儿走的。”每逢这时,皇后便在一旁笑着说:“行了,你们都别吵了,你们都跳得不对,瞧瞧,跳舞还真的只有小姑娘儿行。”
* _, b7 e7 ?8 Q0 ?9 n  }) v/ v  瑾妃和元大奶奶停了下来,见容龄带着四格格跳得十分默契,象一对美丽的蝴蝶在翻飞。容龄见众人皆看着她们,笑道:“四格格学得真快,真的有舞蹈天赋呢。跳起舞来就象凯瑟林!”四格格笑道:“凯瑟林是谁呀?”容龄道:“她是我在巴黎最好的朋友!”元大奶奶道:“姑娘也太偏心了些儿,难道只有四格格是天生跳舞的,我们都只能做陪衬儿?”容龄笑道:“您也不必着急,这么着吧,您和瑾主子先按我说的舞步走着,一会子我过去检查,如何?”元大奶奶暗暗撇嘴道:“到底是不愿教我们,也罢,瑾主子,你我二人到旁边东配殿去练习罢,咱们这笨鸟儿也不能不飞啊!”瑾妃答应一声,二人去东配殿练习不提。
; D4 D. r5 S& Z! Z  F  却说次日天气晴好,慈禧高兴,命皇后约众宫眷到颐和园石舫小酌,顺便瞧瞧她们的舞蹈学得如何。湖边的草地,正是丰饶茂盛之时,宫眷们在容龄的带领下跳着新编的宫廷舞,已经跳得有模有样,瑾妃虽然慢半拍,却也勉强跟得上了。慈禧端坐在石舫旁边的御座上,皇后侧立一旁,元大奶奶则缩在皇后身后,低着头儿,一声儿不吭。慈禧看着宫眷们跳舞,脸上本略有些笑模样儿,余光扫过元大奶奶,立即敛住笑容,严厉地问道:“你怎么不去跳舞啊?不是已经学了好一阵儿了吗?”元大奶奶恨不能挖个地缝儿钻进去,小声道:“回老佛爷,皇后主子不去,我也不去。”慈禧冷笑一声道:“笑话!皇后乃六宫之首,你是谁?你不过是个小辈儿,年纪轻轻儿的乐和乐和多好,快去吧。”元大奶奶心一横,也顾不得许多了,道:“老佛爷,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慈禧道:“怎么了,说吧,别说半截儿。”元大奶奶压低声音道:“老佛爷,我哥哥说,说德龄和容龄她们在回国的轮船上就和男人搂着跳这种舞,而且还带着面具,说是这样就可以行为放肆,反正也看不清是谁。……还有,听说她们在法国的时候还和男人一起演出淫乱戏剧,为了这个,他们的阿玛还遭到了弹颏呢!”那元大奶奶只顾了自己说,并没觉察慈禧脸色越来越阴沉,直到慈禧把茶杯砰地摔在地上,她才吓了一大跳。慈禧怒道:“行了!别嚼舌头了,你就是眼红她们姐儿俩。满洲的姑娘不会干这样的事儿。幸亏你还不是妃子,要是妃子的话,后宫不就成了醋海了?!”
9 A+ }, e' {; s0 A. ]  慈禧的怒斥声立即让周围一片静寂。德龄率众人走了过来,见元大奶奶已然跪下了,慈禧脸上依然盛怒不已。元大奶奶含泪道:“老佛爷,奴婢并没有造谣,的确是这么听说的,您是不是打心眼儿里觉着奴婢腻烦,奴婢事事儿不如人?若果然如此,您老人家不如赐奴婢一死,您老人家知道,奴婢除了这里,是再没有家的了!”众人大惊,个个低头看定了脚面,不敢言语。慈禧叹了口气,道:“起来吧,你也别耍性子了。我说你们,是疼你们,那还说不得了?!你们都是小辈儿,我不是想让你们快活才接你们进宫来的么?若是要你们死,我还费这许多心思干什么!?”元大奶奶哭道:“老佛爷,奴婢知道这个理儿,奴婢是老佛爷身边的人,别说老佛爷说两句儿,就是打几下子,也是奴婢的福份,只是,若是奴婢再不能在老佛爷面前讨喜尽孝的话,就是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不如乞老佛爷赐死,也比被那外四路儿的假洋鬼子们气死了强!”说着,竟哭昏过去。慈禧沉着脸道:“得了得了,快把她抬回去,叫太医吧。”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那元大奶奶抬了走。
( R0 Q! B% D: a  却说那裕容龄自小长在外邦,哪见过这个?一时间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倒把身边儿四格格的手抓出了红印儿。当晚,德龄仍在慈禧那里伺候着,容龄便约了四格格来,悄声问道:“元大奶奶今儿可是怎么了?什么叫外四路儿的假洋鬼子?可是说的我和姐姐?”四格格道:“姑娘快别这么想,那本是胡涂人说的胡涂话儿,姑娘若是往心里去了,岂不也成了胡涂人了?姑娘不知道,我们原都是嫁过人的,但是男人一死,婆家也就不好呆了,蒙老佛爷宠幸,就都叫到园子里,陪着老佛爷找点儿乐子。”容龄惊道:“原来你们都是……”四格格道:“我们——我、元大奶奶、大公主都是寡妇。大公主是老佛爷指的婚,嫁的是额附景寿的儿子,景寿是咸丰皇帝的姐丈,姑姑嫁给景寿,侄女儿嫁给景寿的儿子,这叫随姑出嫁,是亲上加亲的事儿,嫁过去之后,两口子感情特别好,可……可是老佛爷……”容龄忙问:“老佛爷怎么了?她不高兴?”四格格轻声道:“不不不,老佛爷高兴,老佛爷就是太疼大公主了,所以常常……常常把大公主留在宫里住,陪着她老人家,……后来……”容龄急忙追问道:“后来怎么样?”四格格道:“后来……过了两三年,大公主的男人就死了!”容龄惊得用帕子捂住嘴,说不出话儿来。四格格又道:“……我也一样,嫁的是裕禄的儿子,他在家排行第九,人称九爷,九爷待我很好,那时候我们真的是出双入对呀!……可是老佛爷疼我,离不开我,就让我陪着她在宫里住,也是没过两年,九爷人就没了……也没留下一男半女……”说到这里,四格格忍不住黯然泪下。容龄盯着四格格,盯了半日,才“呀”了一声道:“想不到你快快乐乐的一个人,竟有这样儿的不幸!”四格格呜咽着,竟是煞不住话头儿了,索性将心中郁闷一泄而出:……还有七王爷和七福晋,就是当今万岁爷的生身父母,也就是你们说的醇亲王爷,七王爷他为人宽和,七福晋持家有道,两口子恩恩爱爱,又是老佛爷玉成的,按说她老人家该非常高兴,可……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后来她老人家又赐给七王爷一个妾,七福晋可愁坏了,不知道怎么处,说重了吧,是老佛爷赐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对吧?不说吧,实在是窝心憋气,这不,没过几年儿就死了,七福晋,可是老佛爷的亲妹妹啊!……元大奶奶更惨,听说还怀过一个孩子!……还有,你听说过凡儿姑娘吧?嫁出去的人了,闹着要回来,都说是念老佛爷的好儿,可有谁知道,老佛爷是把她指婚给了一个太监!老男人本来就脏,何况是老太监!自个儿不行,变着法儿的折腾凡儿,不过两年,把个凡儿好好一个闺女,折腾得都没人样儿了!她不想回来?除非她想死!”容龄惊道:“原来如此!可是……这些事儿太奇怪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呢?……会不会是老佛爷自己年轻守寡,也不愿意让别人……”四格格吓得赶快捂住她的嘴。容龄楞住了,随之听到帘外有响声,她忙问道:“谁?”急急赶了出去看,只见外面空无一人,遂暗暗有些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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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5-10-27 17:04:34 | 显示全部楼层
《德龄公主》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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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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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V# k+ L0 \" z  这天午间茧儿侍奉四格格洗身——宫中的规矩,所谓洗身,不过就是拿干净毛巾擦身而已,一次要用上四五十块雪白的毛巾。2 a4 A. \, x1 }% k* k
  四格格洗身,一般都用专门的丫头。茧儿一听四格格叫,就知道洗身是晃子,说话儿才是真,这些日子,四格格神出鬼没的,除了学舞蹈,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好在老佛爷近日有德龄陪着,并没认真想起她。/ G8 k4 I0 h5 z+ {5 M

+ z5 q9 ~/ I5 @) g* _7 O8 b  只有茧儿依希猜到些四格格的心思。吃罢午膳,茧儿一溜烟儿跑到四格格绣花的暖阁,见四格格已脱去中衣,正等着她呢。茧儿急忙接过粗使丫头打来的水,用雪白绣花毛巾绞干了,开始轻轻揩试四格格的胳膊,四格格这时才脱了小衣,又解开水红嵌丝绞花肚兜,茧儿见了,赞道:“怨不得人说自古穷通皆有定,主子长得这样儿,怨不得当主子!奴才们就是奴才,这真是一点不错的!”四格格道:“那也不见得,我就不信这个!不说别人,就说你茧儿姐姐,有哪点儿不好?长得美不说,身量儿也是极好的,漫说是男人,就是我呀,也是我见犹怜!”说罢,格格地笑,把个茧儿臊得啐了一口,道:“呸!还主子呢,都是我赞的你!咱们到老佛爷面前儿说说,这可象个主子说的话儿?”四格格笑道:“罢咧!你还要拉我去见老佛爷?我就说,都是你撩的我!”两人一头说笑,一头擦拭,不觉已过了晌午,两人一起用了点心,用罢,四格格小憩,茧儿就靠在外边的烟塌儿上眯着。# j. r/ F+ Q/ R, P
  茧儿一觉醒来,觉着屋里出奇地静,恍惚间坐了起来,叫一声四格格,没人答应,又叫一声,还是没人应,就睡眼迷朦的顺着回廊走到后花园,却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生病了似的呻吟声。茧儿急走了两步,发现声音是从花园回廊后面的那个小隔断发出来的。
( A0 b5 t# A: k4 R' a" A9 c  茧儿趴上那个雕花窗棂的格子,轻轻舔舔窗户纸,本是想吓唬四格格的,却把自己唬了一跳。 只见四格格被个男人搂在怀里,面色赤红,头发也是篷乱的,嘴里轻轻娇喘,那个男人,不是那个日本裁缝,又是哪个?!茧儿哪里还敢再瞧,转身便跑,慌乱中竟被自己的裙裾绊倒,爬起来又接着跑,恍惚间便就跑出了庭院,正迷乱间,忽见一面生的太监,直直盯着自己,遂问道:“你是哪里的公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那太监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道:“你倒问我!我倒是想问你呢,你是何方的宫女,怎么跑到体和殿来了?!”茧儿一听体和殿三字,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气也喘不匀了,原来,那体和殿与慈禧的寝宫储秀宫仅一墙之隔,老佛爷吃罢饭常到体和殿抽水烟,茧儿如今最怕见的人便是慈禧,生怕她见着自己,又想起起关于崔玉贵的陈年往事。
0 l5 y; [1 j/ i: B1 Q" }) c( y  却说那太监的发辨上缠绕着一色特殊的辨饰,眼睛奇冷,鼻孔很大,让人见了害怕,太监见茧儿神情慌乱,叫住她道:“我问你呢,你怎么不理人哪!”茧儿只好站并了脚,小声道:“奴婢茧儿,是四格格房中的丫头。”那太监一听四格格三字,脸色稍缓,道:“既是四格格房中的,不好好伺候,跑这儿来干嘛?”茧儿吓破了胆的人,哪敢撒谎,且又不敢说出真话,便只好吱吱唔唔的,愈发令人怀疑,那太监冷笑一声,揪了茧儿的衣襟便走,任凭她如何求饶,只是不听。
3 v# f" T/ o( n0 m0 l! l* r. O  茧儿被带到一间阴冷的房子里,外衣被剥去,只剩了中衣,她以为要对她酷刑逼供,只是簌簌发抖,话也说不出来,等了半晌,却见无人支应,正待要走,听见里面一个尖细的声音,那个声音让茧儿一下子瘫坐在地。
3 ?5 q" ]; G2 @1 y6 A  一个五大三粗的大个子走了出来,若不是亲眼得见,真的难以相信那么尖细的声音是这么个大个子发出来的,那人自然是是整个大内之中都认得的人,不是崔玉贵,又是哪个?!那崔玉贵盯准了茧儿,板着脸开口道:“你可是茧儿?”茧儿白了脸,低头道:“回崔总管的话,奴婢正是茧儿。”崔玉贵道:“你原是老佛爷房中的奶妈子,何时跑到四格格房中做宫女了?!”茧儿忙道:“是四格格上老佛爷处要了奴婢伺候。”崔玉贵怒道:“既然如此,就该好好服侍四格格才是,怎么又跑到体和殿来?老佛爷既没有传唤你,四格格又没有委派你,单这一条就该打!”那茧儿早就三魂里吓跑了七窍,颤声道:“崔安答,……是……是四格格处一只鹦鹉鸟儿飞跑了,奴婢追着追着,就追到这里了,不想打搅了崔安答,奴婢这就回去便了!”崔玉贵冷笑道:“这就回去?!有那么便宜的事?!……王公公,你给我搜搜,瞧瞧茧儿姑娘身上可挟带了什么东西没有!”那王公公立即将茧儿抓过来,反缚了,便上手搜,茧儿哭道:“崔安答,打狗还要看主人,看在四格格份上,你老人家……”崔玉贵冷笑道:“我替四格格管教你,四格格还要感激我才是,对吧?哼,身上没什么东西?如此却饶不了你,给我拖到外头茶房处,将这贱人结结实实打上四十廷杖,也好让她长长记性:我崔某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说罢,那王太监不顾茧儿的哭叫,早将一团破布塞进她的嘴里,拖了下去。1 v) k9 e. H! v7 j
  这时,在四格格的寝宫里,那位英俊的日本裁缝正在教她舞剑,她的新衣裳已经挂了一屋,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7 F& `7 n4 Z( a2 [: z) f3 r* \( A7 v- Q  四格格素来爱美,也会美,同是绞脸,绞得就细致些,同是画眉,画得就妩媚些,裁缝没来的时候,满朝的宫眷,只四格格一人会裁绞,四格格学什么象什么,容龄教的西洋舞,只四格格一人学到了底,如今裁缝的剑法,又让四格格学得着了迷,直练到她浑身香汗淋漓,他才微笑着握住她的剑,把桌上的茶杯弄翻,用剑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飘零天涯,寻觅芳华。而她呢,含羞带笑的,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了一行娟秀的小字:此生已矣,来世为期。她看到自己的字,脸一下子就发烧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忙命:“茧儿,快把镇纸和印章拿来!”无人应答,这时她才想起,吃过午膳洗过身子,就不见了茧儿,这丫头定是趁她小憩之时,跑去找祖儿玩儿去了。便又叫道:“茧儿,你干吗呢,快来呀!”仍然没有回答,四格格便风风火火往后房跑,渐渐地,她觉得不对,她看见有一股紫红色的液体,正慢慢从房门后面流出来,她猛地打开房门——茧儿已然倒在血泊里。四格格惊叫一声,手上的宣纸洒了一地,在空中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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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5-10-27 17:04:54 | 显示全部楼层
《德龄公主》 (26)5 M9 r' S5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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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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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春宫的夜,黑得十分碜人,只在皇后寝宫中亮着两盏忽明忽灭的灯,在灯光下,四格格看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后有些狰狞。) R' A2 x+ F0 d
  皇后点了一支纸烟吸着,淡淡地问:“四格格,年轻轻地独守空房,可惜了儿你这花容月貌了,是不是?”四格格惊魂未定道:“奴婢不敢。”皇后道:“我看,你也不是守得住的人,还是让老佛爷再给你指婚吧。”四格格跪下了,声音发颤道:“皇后主子,奴婢下次 2 F% X- S6 ~5 r7 R2 q! d
再也不敢了!”皇后笑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光天化日之下,不但胡说八道,连事情都做出来了,也不怕万一老佛爷真的恼了,把你指婚给阎王爷!”( F- P& k: x* H0 H8 i+ m) U
  四格格平生最怕皇后,尤其怕皇后不动声色地笑,这会子见皇后笑了,心里更是没底,便自己掌了两下子嘴,滴泪道:“皇后主子,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皇后笑道:“行了行了,你也别来苦肉计了,念你初犯,皇爸爸那儿我就一个字儿也不提,若是没耳性呢,可就难保不下割舌地狱了!”四格格哭道:“皇后主子,念在平日的情分上,您可得护着我点儿,奴婢对您一直是忠心不二啊!”皇后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又命小蝉:“给四格格看茶。”+ }& R7 A' g& j
  皇后起身,亲自给四格格拧了个帕子,命她净了脸,又叫娆儿拿来自己的胭脂眉笔,命四格格理妆。皇后自己在镜子里看着四格格道:“倒把一张俏脸给哭皱了!不如刚才,是梨花一支春带雨!”四格格破啼为笑道:“皇后主子又拿奴婢说笑儿了!奴婢哪里当得起!”这边儿小蝉早将一杯温温的清茶放在四格格手中,道:“姑娘慢用。”四格格接过茶抿了一口,那皇后便轻轻执了她的手,款款道:“四格格,你是老佛爷心尖儿上的人,连我都不好比的——”一语未了,那四格格又要跪下,皇后急忙拦住,四格格道:“皇后主子真是折杀奴婢了!”皇后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不过是有个名份,又是老佛爷的内侄女,要说她老人家真心疼的,我瞅了这么些年,也就是你了!德龄容龄是从外洋回来的,她老人家虽说疼她们,到底是外人,隔着一层儿呢!本来我瞧你最是个有心计的,怎么就能把大内之中的事儿抖搂给一个小孩子!五姑娘本来快人快语,又是受外洋教育长大的,姑娘呀,你怎么就不长一点儿心眼呢?更有甚者,那个日本裁缝,谁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就敢往前凑?幸好是王公公发现得早,不然的话,若是出了丑事,老佛爷的脾气儿你可是知道的!”四格格见状,知道这场灾祸已然过去了,遂撒娇道:“皇后主子有所不知,奴婢是看着精灵,其实只有点子小心眼儿罢了,哪象皇后统率六宫母仪天下,有真正的大智能呢?从今后我只管向皇后主子学习便了!只怕是学一辈子也学不了呢!”皇后摇头道:“我也不是什么有大智能的,要说大智能,只有咱们老佛爷配得起!从辛酉年到现在,她老人家是一个人顶着大清的天下!想想吧,那会子咸丰爷刚驾崩,老佛爷她才27岁!虽有六爷扶助着,到底同治爷小,东太后又为人软弱,若是老佛爷稍稍有一点迟疑,只怕便让肃顺这起子贼子算计了去!咱们老佛爷,她不是凡人哪!”四格格唬得只有连连点头的份,道:“奴婢也知道,老佛爷她是神仙下凡,听我阿玛说,戊戌年咱们皇上听信了康有为,发布了定国是诏,闹了一百多天的变法哪!若不是老佛爷镇着,咱大清怕也不是大清了!”皇后脸沈下来,道:“你知道什么?万岁爷是谁?他也是随便听信人的?只怕是他看过的书,满朝文武加起来也比不上呢!一个康有为就能左右他了?不过是甲午海战之后,他的心太急了些儿,总想着堂堂大中华,不能让小鬼子给治住了,方才有变法之想,变法之初,老佛爷也是支持的,不过后来越闹越乱,刚毅那些人总到老佛爷那儿上眼药儿,还有袁世凯袁大人……唉,不说这些了,他心里的苦,我都是知道的,他的脾气儿,我更是知道,表面上瞧着他怕老佛爷,可庚子年之后,老佛爷屡屡与他缓和,可他那强脾气儿!……”
* E  G2 J+ F5 q$ w7 |& X! R' j9 p) z  皇后一头说,四格格心中一头暗暗打鼓,心想:“都知道他夫妻二人不和,却未成想皇后主子在外人面前,如此回护皇上!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哪!”遂脸上陪笑道:“皇后主子说的何尝不是?!那万岁爷,虽然平时不多言语儿,可那聪明正派,在大内之中,真真是有口皆碑!我暗暗瞧着,老佛爷恼是恼他,可那心里头最疼的,也依然是他!皇后主子可曾记得?庚子年,统共五个鸡子儿,老佛爷吃了仨儿,剩的那俩都给咱们万岁爷了!”皇后道:“那算什么?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譬如庚子年闹义和拳,偏遇着端王那个混球儿,领着人进来要杀什么一龙二虎三百羊!你可不知道闹得有多凶呢!!那一龙,谁都知道是万岁爷,关键时刻是老佛爷给拦了,老佛爷往那儿一站,两眼紧盯了端王,端王腿就软了,立马跪了下去,老佛爷上去就是一脚,喝道:“你赶紧的给我滚!”就那么一声儿,吓得那些膀大腰圆的义和拳也尿了!连滚带爬的都跑了!因此上说,谁跟老佛爷作对,谁想调唆老佛爷和皇上的关系,谁就是自个儿找死!……不信你就瞧,李中堂,荣中堂,张之洞……这些个人,就是聪明!”; y1 V8 L0 u( d. }
  四格格还是头一遭听皇后开言吐语的说这么多,心里头扑扑的跳,又不好说什么,只是陪笑听着,末了儿,皇后道:“还有个事儿没对你说呢,茧儿那个小蹄子,素日里我看她还算勤谨,跟你也好,对她甚是放心,不想她却做出不轨的事来,是我叫了人,原是想教训她一下,谁知下手重了,此事就别张扬了,你用你体己的银子,把她给发送了罢!”四格格只有点头的份,哪里还敢问半个字?只是心里暗暗叫苦而已。那皇后又说:“虽说你是个明白人,到底年轻,老佛爷说了:‘让四格格打明儿起,到春暖阁去写经,一来她字儿写得好,二来,也让她静静心!’你看如何?””四格格起身叩谢皇后,嘴里道:“多谢皇后主子回护。”皇后遂叫了两名宫女,连夜送四格格去了春暖阁。四格格进得屋里,免不了哭了一场,手还抖着,宫女们便已把笔递到手里,四格格的手死人一般冰凉,至此才知道,这是老帐新帐一块儿算呢,原来自个儿说的话儿,做的事儿,没一件逃出老佛爷和皇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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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5-10-27 17:05:13 | 显示全部楼层
《德龄公主》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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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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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得了爱情病的美国小伙子与老姑娘卡尔一起吃晚饭。卡尔是个热爱吃饭的人,每逢有美酒佳肴便两眼放光,并且变得特别有创造力。看到眼前的小伙子急切的目光,卡尔觉得特别有趣,故意慢悠悠地吃着,装作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直到怀特说出那句关键的话:“我说卡尔,德龄接到那封信难道什么也没说么?!”卡尔一笑,道:“先不谈这个,我要加一瓶红酒。”怀特急了:“求求你快告诉我,你要什么都可以!”卡尔把一粒鲜美的法国蜗牛放进嘴里,慢慢品着:“真的吗?”怀特急忙说:“当然真的,我保证。请你坦率 % _+ I& i$ _) S- h8 h2 U# S
地告诉我,是不是她认为我只是个无聊的花花公子?还是她根本就把我忘了?!”卡尔抬起头,玩味着眼前这个傻小子焦灼的表情,扑哧笑了,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封信来,道:“看看,这是什么?这是德龄给你的信。她当然不能跟我说什么,因为几乎没有机会。这还是她吃饭的时候悄悄夹在我的餐巾里的。单凭着她给你回信要冒的风险,不用看信我就能知道她给你的答案了。”怀特一把把信抢了过来,然后竟然忘情地拥抱她:“你太好了,卡尔!”卡尔高举着一双油手,惊叫道:“我的上帝,你简直疯了!……你可千万不要让康格夫人知道!”怀特把卡尔扶到椅子上坐下,笑咪咪地问:“为什么?康格夫人她一直很热情地帮助我呀,今天还对我说,让我绝对不能放弃呢。”卡尔道:“你相信我吧,康格夫人最关心的是政治,可我和你都不是,我们更在意纯粹的东西。康格夫人在帮我们,都是为了她的政治,我想这可不符合你我的初衷。”怀特大吃了一口鱼子酱,道:“卡尔,我还真没有考虑那么多。”卡尔道:“你也不要考虑康格夫人了,还是考虑考虑你的恋爱方式吧,我很长时间才能回来一趟,对于热恋中的人,只有我这个邮差是远远不够的。”怀特快乐地说:“我会考虑的。WATER,来一瓶红酒!……干杯!为了世间的爱情!”卡尔笑着举杯:“为了世间所有得了爱情病的傻小子!”) `, x& H5 Y& L
  怀特是个天性快乐的人,并且一点不善于掩饰,那一天就是他的节日,他写了一封信给他的姑妈艾米,飞也似的跑向邮电局,面对着每一个迎面过来的中国人微笑,还用半生不熟的北京话说:“您吃了吗?”被问到的人大多数都吓了一跳,只有一个可爱的老头高声回答:“吃了!小洋毛子,你的舌头是不是和我们长得不一样?”怀特楞了楞,笑一笑,用更蹩脚的汉语说:“对不起,我听不懂了。”怀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自以为得意的给姑妈的信:“……亲爱的姑妈,我在中国很好,这儿真的是有趣的城市。我最迫不及待要告诉你的事,是那个仙女给我回了信,我真是欣喜若狂,因为她和我一样,对那个美丽的夜晚念念不忘。她只是担心我们的差异和我的耐心,我会让她相信,在真爱来临的时候,什么困难都是渺小的。”
% m% |1 W6 h1 l; M  怀特一边发信一边想象着姑妈读信时的样子,她一定忘不了挂上她那幅老花镜,摇摇晃晃地挂在鼻梁上,然后皱着眉头,吃力地辨认着侄子矫揉造作的花式英文,还会不时地摇摇头。怀特想到这些就忍不住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灿烂,以至于邮电局的那个中年邮差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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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5-10-27 17:05:32 | 显示全部楼层
《德龄公主》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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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斌 3 X* {+ M* E9 L"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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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之后光绪没有走,他去了偏殿弹琴,关于向德龄姐妹学习弹琴一事,已经得到慈禧的默许,所以他没有什么不踏实的,有时候,慈禧甚至鼓励他这么做,他毕竟是她的亲侄子,看到他那副魂不守舍、面黄肌瘦的样子,她也多少有些心疼。自从庚子回銮、特别是发现大阿哥溥俊不成器之后,她多少又有些回心转意,自然,以她的为人,是对一切人一切事都绝对记恨的,所谓“他叫我一时不痛快,我叫他一辈子不痛快”是也,但即使如此,当此非常时期,在德龄姐妹的面前,也要做出一副慈爱豁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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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光绪便因了德龄姐妹的到来有所受惠。这天,光绪按照德龄布置的功课弹了钢琴小品《致爱丽丝》,他的感觉非常之好,德龄听了,竟十分惊喜。听完一曲,德龄道:“万岁爷,您弹的意境真是好,就象贝多芬刻画的那个又天真又可爱的小女孩儿。我从来没有给您说过,你是怎么体会到的?”光绪道:“朕练琴的时候,听着听着就觉得,这是在说着身边的一个人,这曲子好象就是为她写的。”德龄问:“身边的人,谁?”光绪笑道:“容龄,小淘气儿。”德龄也不禁笑了,道:“难为皇上惦着她。”光绪道:“五姑娘倒是有些意思的,小小年纪,跑了那么多国家,就连朕也不及呢!”德龄忙道:“皇上说哪里话?皇上乃九五之尊,哪能那么轻易移驾,即便是奴婢们,也不过是随着父母东奔西走罢了!”光绪摇头道:“说是这么说,东奔西走,便可以见多识广啊,你看,法国、英国、还有日本,朕怕是此生也去不成的了!”德龄急忙温言细语地宽慰道:“皇上若是想去又有何难?只消照会各国政府,再联络驻外使臣接驾便是了,各国怕是巴不得见见皇上的龙颜呢!”光绪苦笑道:“你也不必安慰朕了,朕心里清楚得很。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今儿我弹的既还可以,趁着天儿好,皇爸爸又高兴,不如到大殿去看卡尔画画去?”德龄喜道:“如此最好!”二人遂携了太监孙玉前往。
6 Q$ x! g& `( c! P  大殿里,慈禧端坐在宝座上,卡尔支着画架在画布上勾了一个轮廓,众宫眷都在一旁观看。皇后见德龄来了甚喜,招手叫她过去,低声道:“德龄,我虽然不懂得西洋画,可从画画的姿势就看得出来,卡尔真的是一个有本事的女子。”德龄一笑,马上翻译给卡尔听,卡尔高兴地回答:“谢谢。”手上却并没有停下来,光绪专心地看着,半晌道:“德龄,请你问卡尔,为什么中国画无论是工笔还是写意,都讲究线条和晕染,西洋画却不是这样呢?”德龄如实地翻译给卡尔,卡尔道:“是的,这正是油画与中国画的区别,油画更讲究块面,所以学油画的时候,首先要学习素描和人体解剖,这样画出来的画才会有立体感,上色是一层层地上,完成之后还要上一层上光油,这是油画的底稿,并不是最后的成品。”德龄又将此话译给光绪,光绪点头道:“原来如此,怪道有些西洋肖像画就象活人一样,一层层的上色才会有这种效果啊!”慈禧远远的见光绪说话,又不知说的什么,有些不耐烦起来,问:“德龄,你问问卡尔她怎么还没有画完?”德龄笑道:“老佛爷,这才刚刚是个开头儿,还要画很多时候呢,每天您都得在这个时辰来坐在这儿让她画。”慈禧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啊,缪进兰画画再慢,坐了这大半晌也该完了,洋人的手脚怎么这么慢!”见慈禧站起,卡尔惊叫着冲了过去,叫道:“NO!”慈禧不知卡尔什么意思,见她大叫着过来,颇有些惊慌,遂大喝了一声,卡尔也并不知太后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被喝住了,停在原地呆了一秒钟,才对德龄说:“请你马上对太后说,她是绝对不能随便动的。”说着,她将慈禧刚才坐的位置用粉笔在椅子上做好记号,道:“太后,现在,你可以休息了。”
6 s5 ~0 o- C' w9 I# w  德龄急忙上前解释道:“老佛爷,洋人画画位置是一点都不能错的,明儿您还得按着这个位置坐,手又还得这么放,而且得这个时间来,光线才能一样。”光绪在一旁问容龄道:“小淘气儿,为什么要这个时候的光线?”容龄道:“回万岁爷,这时候是侧光,层次丰富,而且色彩很饱满,画出来好看。”光绪自语道:“洋人画还真是讲究。”$ Y' w8 F- v7 r0 L
  光绪心里,仍然是那个放不下的结:珍妃在世时,原是很想请洋人画一幅肖像的,结果没有实现,现在眼看着这么著名的画家就在眼前,也不知能不能给自己画一幅肖像?皇爸爸若是不发话,这个念头是动都不敢动的!他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他是很喜欢西洋的油画的,若是珍儿在世,卡尔能为他们两个画一幅,画在一起,该是多么惬意的事!珍儿过去也最是个淘气的,样样事情都要争先,都要赶新鲜,常穿了男人的衣裳与他嬉戏,他们都喜欢音乐,她唱的时候,他就用那架旧风琴给她伴奏,那是一段多么幸福快乐的日子!可就是为了那短暂的幸福,他们付出了可怕的代价!
, `* y1 R( I; v$ C+ w5 i) i  光绪见慈禧下了宝座,急忙在一侧垂手侍立。慈禧不满地嘟囔道:“天天这么坐着,那我不成了木头人了?罢了罢了,明儿我不来了。卡尔也见过我长什么样了,她该会画了。”德龄陪笑道:“老佛爷,洋人画画必须照着实物画,否则就画不象了。”慈禧道:“那还是咱中国人聪明,在脑子里想什么都能画出来。”她走到画架前看了卡尔的素描,便沉下脸来,道:“这是什么?怎么也瞧不出好儿来呀!我怕她是徒有虚名!”卡尔看着慈禧的表情,猜出了几分,问道:“德龄,太后是不是不高兴了?”德龄忙道:“没有没有,卡尔,太后是觉得长时间地坐在这儿,有些吃不消。我看要不然画衣褶的时候用替身儿吧,等画面部的时候再让她本人来,你看行吗?”卡尔想了一想,道:“我看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 E3 n: @. o( F% z  德龄道:“老佛爷,卡尔小姐说可以让别人穿上您的衣服在这儿摆样子,等画脸了再请您过来,您觉得如何?”慈禧道:“这倒是个好方法,你们谁愿意坐在那儿呀?”众宫眷回答:“老佛爷,我们都愿意,您吩咐吧。”慈禧一一看过去,见瑾妃丰肥凝重,遂道:“瑾儿,你坐的稳,还是你去换上我的衣服吧。”瑾妃刚答应了过去,却又被慈禧喝住:“不行,你还是算了吧,我看让德龄和容龄轮流替我吧,她们俩大致还有点儿我年轻时候的模样儿,画上去身量儿好看些。”容龄忍不住偷偷地笑起来,光绪看她一眼,也不禁微笑了一下。但是他的微笑立即被明察秋毫的圣母皇太后捕捉在眼里,慈禧脸一沉,突然叫了一声:“皇上!”光绪吓了一大跳,慌忙答道:“皇爸爸,儿子在。”慈禧道:“今儿晚膳之前,你和皇后在螽斯门等我。”光绪和皇后齐声道:“是,皇爸爸。”皇后悄悄瞥了一眼慈禧,瘦削的脸上一脸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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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5-10-27 17:05:52 | 显示全部楼层
《德龄公主》 (29)4 O: T) Y( c$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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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B1 `4 F# E  R  这天黄昏的螽斯门,秋风袭来,已经颇有几分凉意。光绪与皇后在螽斯门恭候,两人虽是谁也不理谁,皇后却一直用余光悄悄地观察着皇上,见他越发瘦弱了,又穿得单薄,不免有几分心疼,转而看他脸上,依然是那一幅强头倔脑的样儿,不免又是一阵心寒,正忐忑着,一乘轿子悄然而至,只见慈禧扶着一个小太监下得轿来。两人急忙上前请安。慈禧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还礼了。目光并不看他们,而是越过他们,看着螽斯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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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x; v- ~5 \4 p7 F0 I' S  慈禧的威严,在于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两道奇亮的光,那种光足可以震慑一切须眉男子,从恭亲王、八大臣、曾国藩到李鸿章、张之洞、袁世凯,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作为她亲儿子的同治和作为她亲子侄的光绪,后宫就不必说了,即使是皇后犯了错,看着这双眼睛也要发抖。说起来,唯一敢当面顶撞她的也就是珍妃了,那个姓他他拉氏的小丫头,所以她死得比谁都惨。8 \" i$ v% v  |% c! ^7 v
  在那双眼睛的震慑之下,光绪和皇后的神情越来越惶恐。& N. ^$ r: ^. W& B9 o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慈禧才突然地转过脸,双眸直逼光绪:“皇上,你可记得戊戌年之前,咱们娘儿俩说过的那番话么?”光绪额上的冷汗流了下来,颤声道:“皇爸爸,儿子记得。”慈禧好象根本没看到他的表情,毫不留情地说:“说给我听听。”光绪低着头,声音就像是痛苦的呻吟:“……儿子那天由养心殿经过螽斯门,给皇爸爸请安,蒙皇爸爸教诲,给儿子讲了螽斯门的来历。”慈禧道:“那你跟皇后说说。”光绪:……儿子不努力,说不好,还是请皇爸爸指教。慈禧这才哼了一声,冷笑道:“我也是听先皇帝的口喻,对我说起这个典故。说螽斯门原是明朝的旧名,老祖先进关之后,除掉了好些旧宫殿的名字,瞧见螽斯门之后,就说是这个名字还算好,留着它,好让咱们的子孙后代兴兴旺旺的,这名字的意思就是说,雄的大蚱蜢名叫螽斯,一振翅鸣叫,雌蚱蜢就都来了,每个都给他生了九十九个孩子!这么个大家族有多兴旺啊!先皇帝啊,就是一心盼着我们的家族兴旺!”光绪沉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儿子明白,儿子知罪了!儿子对不住列祖列宗。”慈禧转头向着自己的内侄女:“皇后,你呢?”皇后脸色惨白,声音低弱地回了一句:“谨记老佛爷的教诲。”慈禧面色这才稍有缓解,道:“那好吧,今儿个你陪皇上一起去瀛台。”她说罢便转身上轿,一个小太监立即趴在地上做踏凳,慈禧上得轿去,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两个呆若木鸡的人立在那里。+ {  A# ~" c) |- H. m
  皇后小字静芬,自小便不漂亮,大约自己也明白,便十分的好学,喜读书,特别是文学书,在闺中便素有诗名。大婚之前,她本来是暗自怀着一腔欢喜的,因她见过皇上,她认为光绪的相貌是大清历代皇帝中最漂亮、最端正的,且又听说心性颇为聪明,她心中暗自得意。及至大婚,光绪向着德馨之女走去的时候,她依然没有反应到自己会彻底落败。
" H: U, P. u. G+ W  直到洞房花烛之夜,她的一颗心才真正地跌进了冰窖里,皇上躺得端端正正的,甚至连碰也没碰她一下,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作为一个女人,她明白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彻底地完了。1 S3 M( n* L/ P
  她也曾对镜细查,看见自己的一张瘦脸,眼睛略小,颧骨微突,牙齿略暴,但若是细细地修饰,细细地化妆,也不见得有多么难看,身子确实瘦了一些,奶子扁平,两个奶头天生就深褐发黑,两条细腿也并不丰润,但是听老辈子人讲,若是怀了孩子,哺过乳,奶子自然就会变大,身子也会慢慢丰腴起来,她是怀着一个单纯的女儿梦的: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一个孩子。可谁知道,那个男人连一点点机会也没有给自己留。) D0 R. k0 y- X  w+ i( Q) i8 M
  多少年过去了,那个男人和她的关系始终冷若冰霜,她的心早就冷了,她也是叶赫那拉的后裔,堂堂的贵族小姐,她历来是懂得自重,懂得皇族的尊严的,这也是她极度厌恶珍妃的原因之一,她曾经冷眼看着那个姓他他拉氏的小妞儿,仗着自己一张漂亮脸蛋儿,一个浑圆丰润的身子,在皇上那儿占尽了风光,享受够了专宠,每每看到他们同进同出、同止同息的样子,她心里便恨得淌血。
5 w- z+ v* m: {- Z. \  好在受冷落的并不止她一个。另一个姓他他拉氏的小妞儿瑾妃更是牺牲品,自打进宫之后,便被人家起了个“月饼”的绰号,连在下人眼里似乎也抬不起头来。她便结盟了瑾妃,同进同出,也算是有个帮衬。其实做到妃嫔这一级的,都不是凡人,没点本事,即使做上去了,早晚也要被人拉下来。瑾妃别看其貌不扬,于书画方面却是极出众的,特别是画,就连宫庭画师缪进兰也是赞叹不已。可那又有什么用?男人嘛,冠冕堂皇地讲什么琴棋书画,其实还不就是要女人脸蛋儿漂亮,身条子好看?哪个男人也不能脱俗,贵为九五之尊的皇上也是如此,只能比一般男人更甚。
" ^1 ^( Y5 |7 R  {+ J7 k" d  可她是叶赫那拉氏的后裔,叶赫那拉氏的女人们,个个都坚如钢铁。没有床弟之欢怎么了?大千世界百味人生,什么样的一辈子不是一辈子?何况她身为大清皇后,乃六宫之首,母仪天下,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人中贵胄世间极品,将来,还要做皇太后的,自然有一天要苦尽甘来。月亮还有阴晴圆缺呢,何况人乎?就说老佛爷这等人物,不也是在青春盛年时便守了寡,直到如今么?老佛爷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历经三朝,三度垂帘,古今中外有哪个女人可与比肩?慢说是女人,就是男人也难得与她媲美啊!7 o! k" S/ f3 d# T! S( H8 E
  这么一想,皇后的烦恼也就烟消云散了,每日里与众宫眷陪着老佛爷说笑儿,做个针线,描个花样儿,如今德龄姐妹来了,还能看看西洋舞,何乐而不为?若不是今儿个老佛爷突然提起螽斯门来,自己简直就把这回事儿都给忘了!
' e$ Z$ P' T4 m9 d. J) T" t  老佛爷对皇上还是相当有感情的,这一点,皇后心里清楚得很。庚子年,端王爷带着义和拳进宫,号称要杀尽一龙二虎三百羊,那龙,自然是指的皇上,老佛爷当时就是一顿臭骂,骂得端王三魂里跑了七窍,灰溜溜地走了。皇后其实相当聪明,她知道老佛爷这一顿骂的深意所在:一来是为了警示端王,二来也是因为发泄不满——端王的儿子,那位宝贝大阿哥在进宫之后惹了许多的事儿,令她老人家大为光火。本来,戊戌年的事儿让她老人家窝透了火儿,一心是想把皇上给废了的,可是接班人难找,好不容易找了个溥俊,却又如此的不成器,她老人家心里能痛快么?" E& m4 A7 T5 E* K
  如今,皇上仍在春秋盛年,老佛爷特特的把他二人唤到螽斯门训诫,其中的意思,自然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L6 ]6 N2 P4 W  皇后看看光绪,颇有和解之意,光绪却避开她的目光,不理不睬。这使皇后再度感觉到受了侮辱。, Q0 Q. {. b# {9 f" M0 D
  皇后从小就认识光绪,那时候他是醇亲王之子,名载恬,是个十分可爱的孩子,他比她小两岁,十分聪颖,四岁那年,他被人抱到金銮殿去登基,登基之后并没有将静芬与他隔绝,不但没有,老佛爷可能是为了培养他们的感情,还特特的叫她的父亲桂公爷把她抱到宫里去玩。可是,载恬并不喜欢她,她很早就知道这个,载恬总是和别的宫女太监一起玩,连看也不多看她一眼,载恬对她的态度让她很自卑,但她同时又有皇亲贵胄与生俱来的骄傲,所以,她从小对他的态度就很矛盾:要说心疼,的确是心疼的,特别是他被囚瀛台之后;但同时又恨,恨得骨头缝儿里痒痒儿的,特别是在他不理她,而与珍儿那个狐媚子天天泡在一起的时候。这,大概就是洋人书里说的那种所谓爱恨交加的感觉吧?
) d4 [. Y; H1 e- ~5 K, P  这么想着,皇后还是回到自己在瀛台的寝宫里,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还特别插上了一只大婚之夜用过的金凤,只携了一个宫女,走进光绪的寝宫。
3 ~6 E3 k: O2 J. U) k  光绪正斜倚在塌上看一本书,见皇后走进来,就象没看见似的继续读书,皇后忍气请安道:“皇上吉祥!”光绪连头也没抬,道:“你跪安吧。”皇后迟疑了一会子,留又不是,走又不是,当着宫女,脸上十分挂不住。光绪大怒道:“让你跪安你听见没有?!”皇后盛怒之下夺门而出,光绪亦怒,对太监道:“你们都给我出去!让朕一个人呆一会儿!!”太监们见状纷纷退出。
6 b9 u4 K9 H; Y$ Q7 o9 d, c  光绪怔怔地看着挂在床帏外的一顶旧帐子出神。那一顶旧帐子,是珍妃留下的唯一遗物了。看着那顶帐子,他总是忍不住地想象着如花似玉的珍妃在北三所囚禁时受的苦楚。在那样一个巴掌大的地方,每日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仅通饮食而已,这与养个小猫小狗有何不同?贵为皇妃,连一般的民妇之福也享受不到,珍儿素日里又是个极爱洁静的,不说别的,看着这顶旧帐子就能想象那小房子里是多么腌趱,珍儿能够活下来,完全是为了他,睡里梦里,不知道有多少次梦见他呢!
2 t# ?# m9 V% }# _  他自然也是一样的,从弱冠之时他便患有梦遗之症,体质瘦弱。但是绝不能说,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其实,作为一个聪明敏感的少年,他对女人的兴趣比一般人还要大得多。所以,当大婚来临之时,他心里常常梦想着他未来的新娘,那应当是个倾城倾国的妙人儿,那样的妙人儿也确实出现过,那就是和皇后静芬一起出现的德馨家的女儿,当时他鼓起勇气向她走了过去,忽悠悠地,越来越近,在他一直紧缩着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希望:或许,皇爸爸这回能放他一马了?自己真长大成人,让她放心了?那一瞬间他甚至心里出现了舒坦的感觉,似乎有了一种突然君临天下的豪气。2 ~. D! J: V& `  x! r% i; A
  但是那一瞬间似乎太短了一点,于无声处,光绪皇帝听见一声并不震耳的惊雷,他的皇爸爸银子一般柔和悦耳的声音悠悠地响起:“皇上!”% n# G* z( D! D" b3 z: }$ O* j
  就是这一声,决定了一个年轻皇帝一生的命运。7 a: ?# I5 e8 m& h# Z
  当时光绪受了惊吓似的转头看了慈禧一眼,皇爸爸眼里那两道逼人的亮光如同平时一样具有震慑的威力,他知道自己必须把玉如意放在那个他最没有兴趣的女人手里。
+ d1 e/ [. {+ |1 O8 L  他的心忽悠悠地往下沉,他所有的梦想在那一刻都碎了,但是他明白自己必须隐忍,因为他是皇帝。' Q, g+ E+ f7 Y: b& ~4 [" \# M
  后来皇爸爸还是给了他补偿:又为他纳了他他拉氏的两个女儿为妃,那个小些儿的,不仅容貌出众美丽,还极有才华,若是没遇上倒也罢了,既是遇上了,也恩爱了一场,她又去了,离他而去了,虽有死后的册封,那到底是做幌子给人看的,人都没了,还有什么说的?
1 J/ V0 c+ p: L" S2 c* J5 J  光绪象往常一样,用手轻抚那面旧帐子,脸上有两行清泪悄然而落。嘴里喃喃道:“珍儿,我们相聚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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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Mr.Vincent 发表于 2005-10-27 17:06:12 | 显示全部楼层
《德龄公主》 (30)1 B# b/ L) o4 A0 B-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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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 y' r- H( h& t# @  慈禧从恶梦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没有梳妆的她,这时披着长发,脸色发灰,看上去令人害怕。她眯了眼,细细回味着自己的梦境,没什么新鲜的,还是庚子年出逃的那个梦,她着农妇装,携皇上、大阿哥,坐在马车上一路狂奔,李莲英尖利的嗓子在一旁吼叫着:“快!洋人的追兵就在后头,千万别让他们赶上了!”慈禧伸头去看,马车却忽然翻倒!. f, B" y3 e$ S* u( t
  慈禧摇摇头,冷笑一声。如今她越来越爱冷笑了,嘴角边的那道纹,也随之加重,她是 . z% O* E4 T1 y2 y! T" f
突然想起了在庚子西狩之前,恐怕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她——大清帝国的慈禧皇太后,曾经准备投昆明湖自尽。是的,她曾经真的想殉国,并不是做戏,她从小喜欢念书,书念得杂了,人也复杂,她不是没有那种爱国的意识,读了岳飞、文天祥……她也落泪,她也想把国家治理得象模象样,象康乾盛世那般国泰民安,她对洋人的仇恨,一开始也大半出自于爱国,尽管她那种爱国的意识十分偏侠。她一点也不知道,在这深宫大内,有一个人比她更爱国,比她更懂得中国,也更懂得爱国的道理,此人自然就是光绪皇帝。光绪从中日甲午战争中突然彻悟:大清国现在早已是百孔千疮、积重难返,而世界列强已经强盛到了他们这些生长在清宫大内的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自弱冠时起,他便读过很多书,他不是一个孤陋寡闻的人,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可惜,当他还在孩童的时候,便知道了大清“以孝治天下”的道理,对于他的“皇爸爸”,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企图,更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 V" A# \2 a! X# M$ w" Y  如今,经历了戊戌年,庚子年,大灾大难,慈禧心里也不是没有反省,她也明白,若是废了帝,谁也顶不上去,大阿哥便是最好的例证,她心里对光绪,真的是一种又爱又恨的感觉。如今可倒好,这位来个不说话,不建言,当着洋人的面儿也是如此,更显著她的专横与他的委屈,让她心里窝得慌,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如今裕庚回国,带回两个花儿似的女儿,特别是德龄,又聪明又懂事儿,甚得太后之心,可是当着两个留洋姑娘的面儿,那个呆子依然是那一句话:“听皇爸爸的。”有时候气得她真想打他一巴掌,却又下不了手。) P9 x% m! A  C: j
  正想着,外头伺寝的宫女儿青儿来了,拿了茶漱口,一转眼,慈禧突然觉着满眼一亮,细细一瞧,却是梨花木桌子脚边有一粒发着幽光的珍珠!7 o! {, ^* b* [4 E! a
  急忙命青儿喊来了李莲英,两人对着桌子上的夜明珠左右端详。半晌,慈禧道:“我可真是老眼昏花了,这颗珠子我怎么瞅着那么象庚子年被洋人抢走的那颗呢?可瞅着瞅着又不象了,你眼神儿总归比我强点儿,你可得替我仔细认认!”) r6 j0 D4 Y; z* j+ Q+ m
  李皱着眉头看了又看,道:“这、这奴才也说不好。这珠子都差不离,要是象翡翠有个什么斑、什么癣的的倒好认了。”慈禧叹气道:“也是有年头了,我只记得那颗珠子好,又大又漂亮,实在的模样儿却记不真了,真是没法子。”李莲英道:“老佛爷,奴才倒有个法子,不知使不使得,过去管珠宝的是于太监,他的一双眼睛,卖珠宝的行家没有不佩服他的,找到他不就成了?”慈禧喜道:“哦,这个法子不错!那于太监呢?于太监在哪儿?”李莲英回道:“出宫养老去了,奴才这就去找!”
# S9 A0 Y( _( X( `$ @  李莲英直到晌午才回来,垂头丧气地进了慈禧寝宫,道:“老佛爷,奴才该死,于太监的家倒是找到了,可不巧的是他刚刚在前两天翘辫子了。奴才办事不力,请老佛爷责罚。”慈禧的一张脸显得十分憔悴,道:“……这也不能怪你,你已经尽力了。对了,你怎么就不问问,我这么急扯白脸地要知道这颗珠子的来历,到底是为了什么?!”李莲英道:“回老佛爷,不该问的,奴才便不问,只管按主子的意思办就是了。”慈禧道:“李莲英,这么多年,就是你这乖巧劲儿对我的脾气。不过呢,这事儿我倒是可以告诉你,说不定洋人的探子就在你我的身边儿!”
! y0 H+ P' [- A0 i# P' ^8 m  李莲英抬起头,一脸皱皮古怪地动着,他大大地吃了一惊,凭着天生的机灵,他当然知道,慈禧指的是谁,但是慈禧没有明示,他更是不便挑明,只是心里暗暗祷告着,老天保佑德龄姑娘,快些儿解除嫌疑。这么些年来,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走过的人可太多了,只要是让老佛爷起了疑,那么几乎最终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连皇上——她的嗣子,不也一样么?!
" q( c5 V# w0 @' V  早朝过后,德龄照例来了。慈禧的脸上浮着虚假的微笑,问道:“德龄啊,怎么你今儿脸色不大好?是昨儿没睡好么?”德龄回道:“回老佛爷,德龄昨儿不小心,丢了件儿重要的东西,心里懊丧得很。还真是一宿都没睡好。”慈禧道:“哦?姑娘也就算是见过世面的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这么在乎啊?”德龄道:“回老佛爷,是一颗珠子,瞧着并不起眼儿的,可它是颗夜明珠,是奴婢家里的传家宝。”慈禧摊开手掌,露出那颗闪闪发光的珠子:“可是这件儿东西?”德龄喜道:“正是它!原来是老佛爷捡到了!……谢老佛爷!”慈禧却又把手掌合上了,命李莲英:“把缅甸进贡的那对儿镯子拿过来瞧瞧。”李莲英应了一声,旋即捧上一只锦盒,打开一看,只见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
4 m+ G) Q% g9 }; u! G  慈禧拿起一只对着阳光照着,道:“德龄,你瞧着这对镯子怎么样?”德龄道:“回老佛爷,奴婢虽看不懂玉器,可老佛爷的东西,自然断断不是俗物。”慈禧一笑,命李莲英掌灯,李捧着一盏灯侧立一旁,慈禧将镯子举在灯前,命德龄上前去瞧,道:“这是有名儿的金丝种翡翠,你瞧它的翠色鲜阳略带银绿,而且都是平行丝状分布,多象一幅瓜藤互系的画儿啊,这叫顺丝翠,是金丝种里最高档的翡翠,若是在珠宝行里头买,几十万两银子也未必打得住。”德龄听了咋舌道:“若不是老佛爷指教,德龄真真儿的不知道这镯子竟然如此名贵!”慈禧笑道:“我呢,瞧着你的夜明珠甚是喜欢,用这对儿镯子换,你可舍得?”德龄急忙跪下道:“老佛爷,这珠子是裕家的传家宝,阿玛从小给我带在身上,一来做吉祥物辟邪,二来让我不要忘了大清国,只有大清的江山才有这样的宝物。老佛爷如果喜欢,奴婢不胜荣幸,愿献给老佛爷赏玩,一个‘换’字,岂不是折杀了奴婢全家?”慈禧喜道:“快起来吧。我哪能要大臣家里的传家宝,尤其是忠臣的传家宝?许多人念了几本洋书就忘了祖宗,象康有为,竟然撺掇皇上要剪辫子!可你阿玛身在海外几十年,却还是没忘了自己的根本,难得呀。”说罢,亲手将珠子递还德龄。& B9 i$ f6 S9 i
  德龄接过珠子的时候,看到慈禧离得很近的脸突然一变:“实话儿说,德龄姑娘,过去我也有这么一颗珠子,好象跟这颗一模一样儿,可惜呀,庚子年被洋鬼子抢走了!”# o; d' j5 p+ v. r, X' _5 W0 z
  德龄心里一惊,没有搭话儿。
8 `& Q' A* Q- _4 v" _. c0 `  深夜,德龄面对自己的时候,却突然对夜明珠的来历产生了怀疑。她对着月光给怀特写信:“……夜明珠的事件,好不容易才算平息了。太后非常多疑,我想,在这里呆得时间越长,我和容龄都会变得越来越会说谎了……这将和我们改良大清的初衷离得越来越远了……可是,你能告诉我这颗夜明珠的真正来历吗?”) E" U& B5 l; |
  怀特立即给德龄写了回信:“亲爱的德龄:夜明珠事件进一步证明我是对的,在那个古老黑暗的东方王宫里,以后还会发生各种各样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你信吗?一个专制的太后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至于那颗夜明珠,你放心好了,那是我的姑父母在我的十八岁成人礼上作为珍贵礼物送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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