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1314：悼念纸醉金迷的青春(全书完)

真的，想到这些，我便受不了。

7 i, C/ Y( `7 ?$ h# r3 U4 |! m6 s* L　　幸好没把那个陌生来电的记录删除，我给张烨拨电话。等了好久她才接起电话，可我一下子千言万语
/ _% p9 s+ X( R
3 U4 L* m* p3 l& G: U+ u# z5 Y　　似乎堵在了喉咙口，就是说不出什么来。
  N$ l( w* T& y7 _& A
5 j; k% J: M. y, P* D7 t　　紧接着，我听到边上的男声问，谁啊，毫无疑问那是男人的声音。

　　张烨说了句，打错了吧，就把电话掐了，我顿时如入冰窖。
0 K- `. L3 }8 Q" K! S
　　心如死灰，我反倒冷静下来，不紧不慢地往地铁站走过去，买了票，安静地等车过来。地铁站一到晚

　　上就似乎电力不足，光照显得惨淡得很，倒很符合我的心境。我买了一期《完全生活手册》，看到有我新书
& h5 P. x) y$ J  H$ c9 o
2 }0 X9 V% E& q0 v　　的评论，心里却更不好受，这里面多少有着张烨的影子。

　　“我读过了。”那个声音传来。
& @% d& g4 O! o  a$ U. J2 r
  a3 G- o- B5 F6 p3 P　　我如遭雷击，转过头去，赫然是张烨，天外飞仙般地站立在我面前，好端端地。

　　“写得不是特差，但你该能写得好得多的。”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怎么会？”我问起。
! z2 j" e2 \( z/ H9 G5 r. w
5 C6 |& l6 z& f* c, \5 s　　“啊，我想你肯定是坐地铁回去的。”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要是你打定主意去鬼混的话，我也
" U7 X4 r* y, {4 e# x4 k
　　等不到你。”
2 i# Z" h8 l) V. w- q6 t
& k7 [% r3 s2 x9 O　　“不至于。”我小声说到，声音虚弱，含糊不清。

+ v0 G  J# L4 ~( v( F* M/ q　　“是吗？乖乖的？”她笑起来。

　　“走吧。”我说。

0 Z& D3 \. a0 G8 C- n2 W! h　　“走吧。”她重复了一遍，我不待张烨再说些什么，便跨上前去紧紧搂住她的还是一样柔软的腰，这熟

　　悉的感觉，顿时让我感到温暖。

　　当晚，张烨在我新租住的地方睡了。细心如她，必定注意到了会散发香味的玩具熊，还有双人枕头，
1 i% n7 f( n6 o8 [  m* @
　　白色底色上印了心形图案。虽然这些显然是女孩儿的物件风格，但她并没有多言语。
, V( q6 e) ^, R6 W6 [% L2 v0 X
- V$ ~' Z( K% @　　我俩几乎一回房间便直奔铁架床，幸亏那床还算结实。我喃喃自语地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边
) W1 O$ U, `' P/ ]; S. n
- K5 d& B- g& I3 \) y: d* G$ g　　着急上火地剥张烨的衣服。张烨也是，一边笑着嘀咕什么，说“你这样不好，咱们这样是不行的”，一边不
1 w' H& _0 ?: g" Z  k
+ Z. \9 ]4 v- a3 ?　　得要领地使劲扒拉我的套头衫。

　　我俩很快就赤条条地抱在了一起，浑身颤抖，一下子竟然不知道接下去干嘛好。
0 w5 G& `4 l! V
3 M& \: u4 ?! R  R/ O　　我感到肩头湿漉漉的，便知道是张烨的泪水。我不知道这泪水是代表了什么，可无疑这令人欲火中烧。
- K9 g$ T, E# Q# H
9 f* J) E% X5 U& {　　同时我小心翼翼地进入张烨早已湿润的体内，仿佛头一次跟人做爱一般，缓缓探询着什么，这滑动的软体

　　蛭节，似乎什么，什么深刻的秘密，什么生活的钥匙就躲藏在里面。

$ W, N; o! _+ j) D4 Z9 J　　就像明天这世界就不复存在，我立刻就感觉到了那种下坠的欲望，那仿佛就是一个漩涡，它必将把我吞没，可我无法停止。一旦停止下来，似乎就更无法证明什么意义。
/ }# Y3 y( Z; s- s  \" ]$ N. _
　　66
; z" W0 S3 \1 S* B2 f( M; P$ P
　　这一周课上得云里雾里，都不知道讲了些什么。有时候背单词，猛然发觉自己口里对一个发音念念有
0 p& ?; f& _( b$ v
　　词，可居然忘了对应的中文意思。

% b: Q! P6 l) O$ _2 G# y　　更可气的是，李可有次在校园里遇到我，还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唉，你这孩子，一定是好久没和女孩

# u( K* z$ x0 P) J2 ^　　儿做，憋傻了吧，怎么老无缘无故地作出白痴笑的样子来呢？”

- A4 M5 X# T2 [- @3 _9 p　　我白了她一眼说，“那就还等你了呢。”
- u% w: P4 z( C
　　她一本正经地说：“那就看我这女神何时有心眷顾你了。”说到末尾她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 e, O/ b* C: `; j8 I& c1 |- y" Z) l" \
& _- H& [( }: s) A　　无论如何，我对自己说，需要一个结论。

　　坦诚地说，我不是不曾熟稔那一种在多个女孩儿中间周旋的生活，也在某段时间实实在在地对那样子

: a" G; N2 s/ L8 d7 g　　乐此不疲，似乎从中得到了莫大的快乐。然而我多次地深刻感觉到，一种疲乏感慢慢泛了上来，聚集着不
1 Q5 A% S# T, @) W8 e& _. C2 \5 v
　　肯消散。
6 R& F9 U7 q* w& w8 {# _. }; J
1 L7 @" ]7 c4 M+ f7 z' \0 G　　而现在无比确定的是，我对于一种庸常的幸福感的渴求，要远远大于所谓的姿态。

　　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建筑物，她是白色的，有着清真式的圆顶，模糊地矗立在视野的边缘处。也许，再

走一步，我就可以清晰地把握她，再走一步，或许我就，抓住了她。

; H! g5 V4 p1 D　　这种感觉，令我彻夜辗转反侧，激动难眠。

67

　　我又在王府饭店见了张烨一次。

& j) L: z3 J" f% Z+ E4 }　　我和张烨并排躺在床上，暖气开得很足，因此只盖着一层薄被单。过了一会儿张烨进去浴室洗澡了，

5 `: d1 m5 ?: T5 u, o　　我随手摆弄起床头柜上的服务手册来，翻动几页，无意之中就看见钢笔手写的潦草的电话号码。
, ^. ?2 A# Y3 |
2 b3 }5 F/ ~9 R$ a+ e　　笔画颇为有力，而且霸道，显然是男子的笔迹，这似乎在提醒着我什么。

$ B. D  G( S, \% L1 T( ~　　我调转过头去，看见张烨刚才随意丢弃在驼色高级地毯上的黑色内衣，上面有一块仿佛被烧焦了的痕

　　迹。我心里一下子便觉得有点儿堵，用被单裹紧了自己。
0 y) |8 b/ V7 D3 {& k/ ]. |  o
" B% Y2 `& ]' A# b, Z7 F2 ]5 y　　“怎么，冷吗？”张烨裹着浴巾出来，楚楚动人。

# P; y- F/ _1 O# c0 m& ?　　“还行。”

　　“我把暖气调大一点儿吧。”
' ^. w+ [$ Y+ ?* S4 M- e
　　“用不着。”我含糊地应了一句。

0 I2 `7 {, @: u5 ]7 c　　“调大点儿吧，免得感冒，现在身子还热着呢，待会儿就凉了，待会儿出去就得穿多点儿。”张烨絮絮

5 m9 n/ e3 v* K% Q2 ]  X0 v　　叨叨地说着，笑吟吟地。我却一下子被拨动了心弦，心想张烨对他平时是否也是这么温柔体贴？。
: z6 L* ^! u- b  W+ E0 w9 I
" ?. z, s$ s9 ~　　“我说了甭调大。”我声音高了一点儿。

+ f: G& n( M& u1 r　　“怎么了你？啊？”张烨坐到床边沿上，俯下身子来看着我，“你的脾气变坏了。”
4 u! Q% x/ U8 b  t- x, l
　　我叹了口气，没做声。
, g; k" c! U  |9 I; @& P- G
& Y! Z3 k6 H8 S* M/ ~6 [　　“帮我抹润肤油啊，刚洗完澡，皮肤干。”张烨放轻柔了语气，有些撒娇地拉我的手臂。
, N3 W) ?- g! n$ g! H
　　我在张烨的脊背上抹着凉爽的油膏，同时心怀嫉妒，尴尬，愧疚，这些情绪形成复杂的混合液体，难
7 U! Y' s$ Y5 y+ O  L7 Z7 m( F
　　以言表。

　　张烨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我说着话儿，我听得心不在焉，脑袋里有时被李梦函的形象占据了头脑。
  A; H) B3 u. k9 \5 m7 H
　　她在寒风瑟瑟的晚上紧搂着我，冰凉的手寻找着我的衣兜的样子，想着她光溜溜地趴在我身上，我毫

　　无欲望，而她用古怪的严肃腔调问我跟几个女孩儿做过，而我撒谎的时候。

9 D: d% d# D8 M- b% v  d' H　　可随着把张烨的话题听下去，我却警醒起来。
/ f8 |5 ^+ l) r9 Z* L* k. [; [7 k
　　原来张烨的所谓高级男友的一路高升是真，可多半也是靠认了某某作干爹所促成的。这本来也无可厚

　　非，可他居然早就另外有所打算。他从两年前就开始向海外秘密转移一些非法所得，很快就积累了一笔不
- H& ~! d) u) L! P0 {4 r8 H, b& h
　　小的数目，反正舒舒服服地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是不愁了，况且他又精明能干，在那边也是可以继续事业
) o$ e# M1 W3 M" U
　　的。而这次张烨回国前夕，他刚刚把最后也是最大的一笔要转过去，也是为了分散别人的视线之用，名义
4 T% Z% m: N1 z5 ~" |
　　上是陪回国的未婚妻度假（我这才知道他和张烨订婚了……），接着张烨便会和他一起出境，他会借着出国
# p6 [2 h! I; S
0 m0 Z7 r, l. s5 z% }: o　　考察的名义逃匿。
9 {$ z6 N) u& G' B$ N
　　这番事迹，张烨说得是轻描淡写，我却多少有些心惊肉跳，我说：“张烨，这要是事发，你这不也逃不
' ^; J: L; z1 Q8 B; m/ G' {
　　了干系吗？”

0 E+ j- u3 y% M1 B% u% @9 L. g　　“没事儿。”她还是轻飘飘的口气说道，“你忘了我是学国际法出身的吗？要想引渡什么的，难于上青
, N, P' \/ l" r% e9 C
% F! y. e8 {% c　　天，美国那边都不会理他们的。”
! o4 B/ r* M- b6 F- Z4 s, I
" G. S* e- f2 j  L　　“可万一……”我说。

　　“他说他全顶了，跟我完全没关系。”趴在床上的张烨转过头看着我说。
+ |. Z) [' Z9 G6 x, u6 R: V
. }* r: p4 A& ]- y: b　　“是吗。”我应了一句，过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又说，“你就这么相信他？”

　　张烨的目光突然冷了下去，她瞪了我一眼，我低头不敢说话。突然感觉脸上一热，是张烨起身来把我

　　的头抱在了怀里。

68

$ Q% q* O' U7 S# n* r　　我牵着张烨的手走在王府饭店门口小街上，沿着夏奈尔专卖店的那侧走着。我抬头看天，太阳高高照

. t: H. y' i8 i' C1 Y　　耀，光线强烈，可是干冷干冷的，我俩转来转去，走过几个拐弯口。

　　我刚想对张烨说，我喜欢吃日本料理，咱们去吃“江户川”吧，她突然停止脚步，扯住我手。
, |1 d3 |' Z8 C) O
7 G; r/ _& p) i) ?7 ~5 A8 T　　我投以质询的目光，可她眼神悲哀，一言不发。
1 u; \/ t: E0 d
　　“再转回去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声带是怎么颤抖着发出声音来的。

　　“唔。”张烨看着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而我眼窝深处的刺痛又剧烈起来，简直要把眼睛刺穿一样，

! _2 s4 Y+ |6 I( `2 n2 f5 n　　我双眼发黑，头晕目眩。
! o/ F# G4 ]; X% {& w9 q
　　两人手牵着手缓缓地往回走，我感觉我们就像在绕着一个巨大的小行星带行走。暂时还不知道何时是
7 P% y! d3 W- N: ~
　　个尽头，可很快地脚下一不慎，两人便踏成两块陨石，彼此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而我则必将沦入深不可

　　测的孤独之渊。
7 H, \$ |( m6 E. V! q7 T
9 U1 m6 g  O4 _3 S2 Q0 B　　我感到难以遏制的彻骨寒冷：熟悉无比的街灯、停驻在路边的汽车，一切都如隔一层腾腾热气，如同

　　超现实的画面一样，奇妙地歪歪斜斜，闪闪烁烁，直朝眼前猛扑过来，眼窝里的疼痛愈发难忍，我几乎要
8 q+ F* ?- @6 h( f9 n. P. H9 _
　　哼出声来，感到自己简直马上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
. P5 K8 Y: I# Q9 l' M4 E
　　“我走了。”张烨在临近王府饭店的一个路口对我说，“他应该已经在饭店大堂等我了，让他看见了……

　　不好。”

$ D6 ^: U( o/ L: ]4 h　　“恩。”我答应着，立刻神经质地放开了张烨的手，又连抓几下，似乎又想空空地攫取回来什么。
" E' s) `& a8 K8 G! D0 |4 s
　　她突然又转过来对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成小楼，你是一个多么漂亮的男孩，不过，
, n# L7 n1 O1 A* p( y4 H( `
　　现在你该长大了，你该学会为自己和别人负责的。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犹豫，不敢全心全力地去追求什
% M0 m2 x8 V, I/ V4 v1 |
" r9 l; w. Z4 ^# Q) J& ?  \7 `+ p3 R　　么。”她哽咽了一下，然后说：“我说得太多了，找到了真心喜欢的女孩儿就告诉我。”

　　“张烨。”我含糊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眼眶再次刺痛起来。
7 A* ]4 U3 e7 [
% _8 K9 @9 W7 k　　我不想在张烨面前流泪，我背过身去。
, ~" T4 N4 K+ ^: A0 T
0 T0 W3 }3 x) {9 L# a( C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她把一个盒子塞到我怀里，她不再看我，毅然转身，离我而去。
$ l5 g( z- z8 a
　　我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那个背影凄婉绝伦，令我一次又一次地为之怦然心动，然而今后，我和
* b( K8 y) e2 t, P9 Y8 k( p/ V0 t
/ z- ]1 f0 h1 q　　张烨，所谓如此，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 z: ^; o* q$ S) c+ x4 e8 j
　　我在那路口呆呆地不知立了多久，等自己清醒过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走一气。

　　曾几何时，我同李梦函一起如此不休地行走，我没敢问出那个问题，“要是咱们把这辈子的路都给走完
# h( z' y5 E9 y2 [
! b& [( z9 _, L& N8 M　　了怎么办？”

　　或者，我曾经抱着陈希儿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宝贝。”
' e; f' X; n3 H: }. b* Y7 o
' s5 Y% I% W4 n, x; J　　而许荧呢，死在了异国他乡，那才是真的永远。

　　我坐在路边，打开那个盒子，居然是一个芭比娃娃，金黄色的卷曲长发，精致的睫毛，娇嫩肌肤，诱
0 L5 M% o  W/ T) U+ E5 q; k5 D  b
; _! a  `5 q. Y# i　　人双眼。

  n3 [, f9 c7 o5 Y6 @$ H* w% G　　芭比，你躺在蕾丝花边软垫里，你才是永远，你永远微笑，永远时髦，你象征永恒梦想，象征闪闪发
$ J' J! X. C8 i* ?
$ k2 K( v3 o; q( [: Q% b) H" F　　光的耀眼虚荣，你给我寂寞时的慰籍，你给我伤心时的拥抱。

9 n$ N1 [# R; c* P$ g, x6 c3 O　　可你究竟是什么呢？
0 Q6 f5 d6 H, m! C5 C: [
  Q3 M4 P' R, U5 W& E　　你没有灵魂，没有感情，你只是一个模子，一个漂亮的空壳。
; l' a- t! q% ^3 u9 e! Y. m
　　我和你一样，真的。
# y3 s5 G- H- b
6 f4 d' M+ d( I. k2 x0 h  A6 l: \　　我戴上墨镜，因为眼泪正在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 C. G6 a! j5 _0 \* F0 o; X4 y& o
　　69

　　我招手打了辆出租车，往李梦函家疾驰而去。

" p# P4 r2 c; y) ?- p7 x　　我给她的那个朋友慧慧打电话。我对她说，你一定得告诉我李梦函家的号码，我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 g+ A. z8 K1 N  A) Y& x) L　　我想明白了，我愿意陪她一生一世，我再也不会犹豫不决和软弱，你帮帮我吧，慧慧。
7 `' ~: d) `' B# L) ~3 @. i& ^
　　她沉默了半晌，挂了电话，我实在绝望了，可马上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李梦函家的电话。
5 J9 \% M! h4 o" {
4 `! e5 M" \; M3 B- g　　我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把那号码死死绑在了最坚韧的那根神经上，那车门玻璃上面已经是被雾气糊得
0 t/ x& I4 x' H
( B: C0 Q; E1 @$ c' K* I8 a　　白蒙蒙一片。

6 h2 P/ A# j  _# e  W1 p6 B　　司机对我寒暄着说真冷啊，今年的天气真纳闷，前几天下那么多雨，冷得那么早哇。

　　我默不作声，太阳穴一跳一跳，似乎有只什么什么活物在努力窜出去。
+ ?- T% J/ ?0 Q* Z5 c) ~
　　我捂住自己的脑袋，直压得意识模糊，才松开手臂，虚弱地望着此刻已经愈发模糊的窗玻璃。

　　我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划了一道线，吱溜溜的感觉令人恶心。我闭上眼睛，继续忍受意识的分崩离析。

' H( |* T3 U. z. m& ^: T9 q+ I' D( {  g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过一会儿感觉好了点，睁开眼睛，居然看见一只飞蛾趴在我刚才划过的那条轨道上，缓慢蠕动，偶尔抖动
/ j3 r6 C7 F! P# q
　　一下翅膀，仔细看去，那灰色的翅膀上隐约可见细微的绒毛。

　　我小心地把手指去触碰它，还未碰到它就一下子飞起来，飞到玻璃的另一边。
; p# a0 o0 b9 S2 ]* s
　　我感到手指尖的灼痛感，我扫了一眼外面流驰而过的街灯，仿佛张大着嘴在狂笑着，那么刺眼。
+ X8 h. [7 E  R/ U# Q
　　我一个人在宽街的118车站立着，我感觉到周围等车的人群的热气，自己的身体仍像灌了冰凉的汞液

3 ~# L5 P8 _* f. S+ F/ C　　般沉重不堪，可又感觉完全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我感到了害怕，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只孱弱的飞蛾，看见刺眼的灯光在瞪着我，可又双眼酸麻，难
: M8 b# u& U0 |8 k$ n; M
" I2 N- f8 Q% m( v% T5 u+ P( K8 Q　　以睁开。

　　我紧紧捏着那只芭比娃娃，说不出话来。
7 B4 z: t8 Z/ X0 l% ^; C
　　我不顾一切地给李梦函打电话，给她家打电话。

: S) R2 W8 |, a2 C* q　　她很是惊讶，问我怎么知道她家号码的。
  g1 }4 ~- o2 q% o9 m; P
　　我说，我从你的朋友慧慧那儿骗来的。

) C# J2 l3 U, f( b　　我恳求着让她出来，低三下四，不知廉耻，她勉强是同意了。

! o9 t7 \1 k& d5 X2 r# m　　我在邻近的胡同口等着她，她出现在我面前，我一下子搂住她。
7 {/ n! i# ~  Y( y1 P( m2 @; c5 W
$ t% @$ j8 I2 H+ |8 I　　“怎么啦你？慧慧刚才都告诉我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说话，她接着说：“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才不见你呢。”

7 A! b8 z9 a* X( z　　我才意识到，今天是我的生日，从此我年满20岁。
; g5 m: y- }* `( y
　　我紧紧搂着她，深深吸一口气，再换出去，如此几次。我抬起头来，看见梦游般漂浮着的冰冷夜雾中
& b8 K3 H6 ^5 S. i0 {  w& A
3 Q& {. T% d$ r$ L' @+ s　　的天空上挂着的几颗星星，附在她耳边说，“你看见星星了吗？”
9 R6 U  u! {& [2 A2 r  x2 c1 v
　　“是嘛。”她笑起来，也抬起头来，我感到她的长发蹭着了我的脖子，“在月亮的边上，晚一点儿的时

　　候总会有三颗星星，我叫她们玛丽娅，那是我的幸运星呢。”她颇为孩子气地有板有眼地说道。

+ K5 x+ u& A1 ]4 _　　70

' a+ X* m/ j3 l$ S/ f　　你犯病的时候有多么让人心疼，在暴烈的时候，我看到你浑浊的眼神，你认不出你自己，你捶打我的
5 B( ^; ~8 r; o$ o  w3 s+ s- K
& V" H1 U1 W9 K) g1 {1 S. m; r0 E　　胸口，我任你捶打，你发泄完了你所遭受的苦痛就会平静吗？
4 z9 M1 w0 I9 e7 [
　　可你不，你自己跟自己扭打，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即便我整夜地守在你床边，当我耐不住困倦

　　睡去的时候，你悄然醒来，你在月光下脱去病号服，你拿自己娇弱的身躯猛烈地撞向墙壁，我的整个心为
8 T8 {: d$ @2 ~7 _) E0 N0 O  B% l
- J: N, B" h4 g6 y8 ?　　之碎裂，我看见你头破血流，你披头散发，你格格地对我笑着。
7 K  t& a+ n! F, L3 y9 W
( u9 h6 W! m' b. o- O　　我伸开双臂，试图去搂住你，你奋力挣脱，好像在责怪我这拥抱来得太迟，你赤裸着身子跳上阳台的
- b$ _: q( o) n! O. D; r
4 o7 x; w4 V5 L% ?/ ^% r& E* `　　台墙，你张开双臂把你枯瘦的苍白得突出着蓝色血管的手臂高举过头顶，你看了一会儿那些蓝色和青色的
% w! h) p3 Q. R/ `# \
" \# E2 K6 w8 I4 {6 H$ g4 y　　血管，你盯着自己的身体，又望望数十层高楼之下的深渊，你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就此一头扎下去，了结你
8 b! K9 M: V4 b0 T7 f) ]8 A
+ W6 p/ F/ q  r　　这天使的生命。
/ z! ~4 k+ O. z8 V9 U
" W1 t% a2 M, C6 a+ y3 z; e9 H# @　　我一头瘫倒在阳台冰彻我心的地板上，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我知道该压抑住我的声响，可我还
9 q$ n" p" r1 s- _8 `! j
: `' e1 b2 H0 M+ G6 n8 p5 C　　是忍不住嚎啕大哭，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赎回我的罪孽，假如我从这高楼上一纵而下可以挽回这一切，我又

9 y9 Y7 }+ }) [+ R0 a　　有什么可以遗憾？
: [# z* N, ?. C( M5 d
　　你在细细的栏杆上行走，伸展着双臂，你在模仿一只鸟的姿势，那一只你偶然才有的美梦中的美丽的
* x; a6 M. H9 Y8 w- V
0 ~* q. r$ A) r　　鸟的姿势。

　　我浑身无力，只能望着你，望着你。

　　你轻盈地跳下来，依偎在我身旁，擦去我的泪水，瑟瑟发抖地抱着我说：宝贝儿，别哭了，你看，这
4 ^" x. l% ?5 I" \
: u6 O, N% a3 F$ O2 ^　　夜晚美得多么蓝，多么蓝的夜色，多么美丽的鸟，你说过你要带我去看鸟。
. M6 A2 u* C5 t  y- _, @3 q
: p9 e* V  m$ h　　我又来看你了，宝贝儿，你今天的心情好吗？
' A1 _3 t/ e6 n$ r" f* N! R3 H
　　医生告诉我说你胖了一点儿，好像是啊，你喜欢我给你炖的汤吗？可你还是太瘦了啊，你简直瘦弱得

/ d. `" ^* a6 X- w3 e+ S, `" z　　像一只小猫，下次要不我把那小白猫给你带来？你会喜欢它的，特别可爱，不过留心了，可别让它抓你。

　　今天的天气不错，我推你出来转转，虽然冬天到了，北京的太阳还是如此温暖，照得人心里也暖洋洋

3 X2 q7 {. N( C　　的，你应该多出来走走，对身体和精神都有好处。

　　我最喜欢你的肩膀了，那转折处那么恰到好处，可你现在太瘦了，等你再胖一点，咱们去拍照片吧，

　　你爱拍什么样儿的就拍什么样儿的，我给你做新郎也行。

7 y. ]1 H5 b- h9 D　　宝贝儿，你为什么就不对我笑一笑呢，你不高兴吗？
0 j* _0 L4 [. N" u1 `, r( t+ x
/ j9 c8 K' f$ v　　我给你带了一块毯子，虽然这地方还是挺暖和的，可这毯子可漂亮了，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喜欢看你
' j% O7 M% i) ?3 C- ?
# B2 z7 s: p* d+ M' E* M# `; e　　把自己用色彩斑斓的毯子裹起来的样子，十足一个小可爱小精灵。

　　我不该在你面前流泪的，那样子多没出息啊，我现在一定太可笑了。

5 M, }" a$ V' [　　我抱着她，显然她已经完全辨认不出她所熟悉的人了，如果我还可以寡廉鲜耻地承认的话，我这个她

- E) J1 J0 g. ?  Z; O) S) U! \$ H! c! ]. y　　爱过的人。

2 S1 X9 [' Z9 x% X% l4 \　　她的身体那么轻巧，我简直就像握着一只小鸟，我记得童年时候我把一只鸟儿埋葬在路边的荒草丛里，
) B9 i, K% q. P. W  x5 J" M: ?9 d, l- b
　　从那时候起，我就是个自私无耻的罪人。
# p* Z1 n, P) E- M
　　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坚硬，让我来再抱你一会儿，天已经快要黑了，没关系，我为你带来了一个蓝色
( m2 y5 i/ w8 P  G: y
) T: C/ I! Q; V/ q3 a　　的水晶风铃，晚上我会守在你身边，风也会跟着风铃一起倾诉她的歌声，讲述你的悲伤，我的悔恨。

71
0 s6 \  g  u1 R3 F4 N& Z
　　今天是圣诞夜，我独自站立在后海边。

7 Y' A1 I5 N. t8 `/ N$ p　　我裹着大衣，虽然冷风料峭，依然感觉温暖。我望着闪闪发光的湖水，突然听到一阵鸽哨的声音，接

　　着一阵子扑翅的响动，一群洁白的鸽子从我头顶高高飞过。
5 ]5 t) }* ~4 j! N: _) o
2 ?7 ^5 G4 L; R  k: s/ j; i　　我目送它们消失在天际，感到茫然若失。
1 Z0 H( T" g- ?; l2 C8 K' x
　　此刻，夜幕慢慢降临，天空呈现出一片浓重的蓝色。也许所有的地方都将笼罩在黑暗之中，可是，可
4 h8 \3 w! K8 C
　　是必将有另一半的光亮存在，令那蓝色无比透明。

　　让我想想，我第一次遇见你是什么时候？
4 d2 }  `; v  S- Y6 ]5 f- F2 M2 n
　　我又是什么时候在脑海中存留了你的声音和影像？

　　你总是蓝色的，蓝色的，我的记忆里是蓝色的对吗？
5 N1 n2 q  ?! K% V# c/ M$ q
　　那是深蓝色，深蓝色是我对于天空和鸟的臆想，是那让人忍不住想要投身其中，我却一直害怕的东西，
) M' `; W0 x6 r$ O0 r( h. C) E1 _
6 v. H( {  J; X　　是那么沉重，冰凉，不可探测。

5 p# o/ ^, G9 Z6 [) _9 S　　我总想深深沉入近似无限透明的蓝色之中，像一只鸟被放逐在天空上，在那之中我感受不到自己的重

$ d" B, Z$ N! m9 V9 g# }　　量。我是轻的，而我又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没有重量，长久地迷失在那片深蓝之中，然而那除非选择放弃
  p" v8 t% n  V% l& |( q# Q
) V, e$ w( w' z% o　　自己的生命。

　　如果即便是如此也是不纯洁的，那么，我愿意就此生活下来。我愿意在我的肮脏里生活下来，愿意在
* [  Z$ p: b4 f/ ]
0 L+ s4 ?% _* C5 A; b3 n% F; l　　一个既充满狂妄自大但又有自知之明，既充满自私猥琐但又同类相怜，既充满爱恨情仇但割不断牵肠挂肚，
5 |8 d9 k9 J2 X$ Z6 `
7 B5 G$ h$ _2 {4 r1 n- O　　既充满懒惰懦弱但又温暖光亮的活生生的世界里生活。
' P* c  I" Y4 `1 `; b
. P  k8 [& g/ k  [# F2 S% @　　此刻，我感到自己的灵魂，方才终于告别了十几岁的绵软褶皱而又不成形的状态，自己的心灵充实而
! U# a* }" z5 G1 h" |% j+ y4 Z2 Z
　　坚定，世界在缓慢地旋转着从里面伸展出来。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我抚摩着自己的皮肤和骨骼，我的手仿佛慢慢地可以穿透而过，我听见自己脊
6 ?5 [  z  ~8 a2 ]/ b4 D
　　背下的骨骼在生长，就像翅膀在破茧而出。

6 X3 o" w; I2 S4 y5 H0 H　　我感到自己在慢慢飞离地面，就像一只鸟般飞向蓝色天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