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1314：悼念纸醉金迷的青春(全书完)

真的，想到这些，我便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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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L4 W2 T) k# x+ C' |　　幸好没把那个陌生来电的记录删除，我给张烨拨电话。等了好久她才接起电话，可我一下子千言万语

　　似乎堵在了喉咙口，就是说不出什么来。

　　紧接着，我听到边上的男声问，谁啊，毫无疑问那是男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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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F4 ~9 v/ P* a( H　　张烨说了句，打错了吧，就把电话掐了，我顿时如入冰窖。

8 Q& H; }! a8 X. o2 `　　心如死灰，我反倒冷静下来，不紧不慢地往地铁站走过去，买了票，安静地等车过来。地铁站一到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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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N; Z" Q7 o& Q6 x4 Y: P　　上就似乎电力不足，光照显得惨淡得很，倒很符合我的心境。我买了一期《完全生活手册》，看到有我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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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K6 h: B- f2 w$ X1 |% l　　的评论，心里却更不好受，这里面多少有着张烨的影子。

　　“我读过了。”那个声音传来。

9 M( C. u" b0 X　　我如遭雷击，转过头去，赫然是张烨，天外飞仙般地站立在我面前，好端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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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得不是特差，但你该能写得好得多的。”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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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y3 S3 t$ `) B& R) |; |& x　　“你怎么会？”我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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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 {) v: n; \& z. q% i　　“啊，我想你肯定是坐地铁回去的。”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要是你打定主意去鬼混的话，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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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Z3 q. _5 y　　等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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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至于。”我小声说到，声音虚弱，含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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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e! G( }6 j- w　　“是吗？乖乖的？”她笑起来。

　　“走吧。”我说。

　　“走吧。”她重复了一遍，我不待张烨再说些什么，便跨上前去紧紧搂住她的还是一样柔软的腰，这熟

　　悉的感觉，顿时让我感到温暖。

　　当晚，张烨在我新租住的地方睡了。细心如她，必定注意到了会散发香味的玩具熊，还有双人枕头，

  P1 f0 D+ O6 o0 @　　白色底色上印了心形图案。虽然这些显然是女孩儿的物件风格，但她并没有多言语。

' \4 c( J* q  c, l　　我俩几乎一回房间便直奔铁架床，幸亏那床还算结实。我喃喃自语地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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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急上火地剥张烨的衣服。张烨也是，一边笑着嘀咕什么，说“你这样不好，咱们这样是不行的”，一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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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要领地使劲扒拉我的套头衫。

7 I: U1 x9 l; K# d0 Z　　我俩很快就赤条条地抱在了一起，浑身颤抖，一下子竟然不知道接下去干嘛好。

- J& V# f2 l$ ?　　我感到肩头湿漉漉的，便知道是张烨的泪水。我不知道这泪水是代表了什么，可无疑这令人欲火中烧。

! |$ p9 t) n# c6 }, U+ Q- i8 b& H- o　　同时我小心翼翼地进入张烨早已湿润的体内，仿佛头一次跟人做爱一般，缓缓探询着什么，这滑动的软体

　　蛭节，似乎什么，什么深刻的秘密，什么生活的钥匙就躲藏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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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明天这世界就不复存在，我立刻就感觉到了那种下坠的欲望，那仿佛就是一个漩涡，它必将把我吞没，可我无法停止。一旦停止下来，似乎就更无法证明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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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6 r! z4 f9 ?9 v1 j: _/ {# f0 E　　这一周课上得云里雾里，都不知道讲了些什么。有时候背单词，猛然发觉自己口里对一个发音念念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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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r7 P. z0 `# u: X7 |　　词，可居然忘了对应的中文意思。

4 W4 f  j+ V  E) _6 V　　更可气的是，李可有次在校园里遇到我，还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唉，你这孩子，一定是好久没和女孩

　　儿做，憋傻了吧，怎么老无缘无故地作出白痴笑的样子来呢？”

　　我白了她一眼说，“那就还等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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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本正经地说：“那就看我这女神何时有心眷顾你了。”说到末尾她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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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我对自己说，需要一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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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诚地说，我不是不曾熟稔那一种在多个女孩儿中间周旋的生活，也在某段时间实实在在地对那样子

　　乐此不疲，似乎从中得到了莫大的快乐。然而我多次地深刻感觉到，一种疲乏感慢慢泛了上来，聚集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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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 F, j+ G; q$ e& Q; I1 S　　肯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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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t* A: _3 e　　而现在无比确定的是，我对于一种庸常的幸福感的渴求，要远远大于所谓的姿态。

　　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建筑物，她是白色的，有着清真式的圆顶，模糊地矗立在视野的边缘处。也许，再

走一步，我就可以清晰地把握她，再走一步，或许我就，抓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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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y9 G$ j! P$ c　　这种感觉，令我彻夜辗转反侧，激动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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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w( F. I6 v: K　　我又在王府饭店见了张烨一次。

9 v& C+ T+ Y) e& X; m+ g' C  x　　我和张烨并排躺在床上，暖气开得很足，因此只盖着一层薄被单。过了一会儿张烨进去浴室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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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T% o) Y# n; ^& i4 C1 M6 `　　我随手摆弄起床头柜上的服务手册来，翻动几页，无意之中就看见钢笔手写的潦草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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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画颇为有力，而且霸道，显然是男子的笔迹，这似乎在提醒着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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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调转过头去，看见张烨刚才随意丢弃在驼色高级地毯上的黑色内衣，上面有一块仿佛被烧焦了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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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我心里一下子便觉得有点儿堵，用被单裹紧了自己。

0 z3 t3 A; j& ~　　“怎么，冷吗？”张烨裹着浴巾出来，楚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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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5 Y0 `: r& e( Z　　“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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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I* O' f% ~" C8 I0 ~, r; n. N　　“我把暖气调大一点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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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F7 Q( z  e) r$ a# D　　“用不着。”我含糊地应了一句。

. D" d' X* u5 C　　“调大点儿吧，免得感冒，现在身子还热着呢，待会儿就凉了，待会儿出去就得穿多点儿。”张烨絮絮

　　叨叨地说着，笑吟吟地。我却一下子被拨动了心弦，心想张烨对他平时是否也是这么温柔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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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7 ?. ^6 d+ ^% X　　“我说了甭调大。”我声音高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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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你？啊？”张烨坐到床边沿上，俯下身子来看着我，“你的脾气变坏了。”

1 x  Y; q5 F& k. s$ y2 u* W+ M　　我叹了口气，没做声。

　　“帮我抹润肤油啊，刚洗完澡，皮肤干。”张烨放轻柔了语气，有些撒娇地拉我的手臂。

( j7 V; m( u3 M% s1 M　　我在张烨的脊背上抹着凉爽的油膏，同时心怀嫉妒，尴尬，愧疚，这些情绪形成复杂的混合液体，难

　　以言表。

　　张烨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我说着话儿，我听得心不在焉，脑袋里有时被李梦函的形象占据了头脑。

( n# C$ F# P) C+ t5 `　　她在寒风瑟瑟的晚上紧搂着我，冰凉的手寻找着我的衣兜的样子，想着她光溜溜地趴在我身上，我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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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欲望，而她用古怪的严肃腔调问我跟几个女孩儿做过，而我撒谎的时候。

4 l% x6 ^- X( D$ l2 h% G/ ^& H　　可随着把张烨的话题听下去，我却警醒起来。

　　原来张烨的所谓高级男友的一路高升是真，可多半也是靠认了某某作干爹所促成的。这本来也无可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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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可他居然早就另外有所打算。他从两年前就开始向海外秘密转移一些非法所得，很快就积累了一笔不

　　小的数目，反正舒舒服服地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是不愁了，况且他又精明能干，在那边也是可以继续事业

) R4 V" `7 g" m, b' K5 W　　的。而这次张烨回国前夕，他刚刚把最后也是最大的一笔要转过去，也是为了分散别人的视线之用，名义

　　上是陪回国的未婚妻度假（我这才知道他和张烨订婚了……），接着张烨便会和他一起出境，他会借着出国

, {6 }! [2 \4 O  c　　考察的名义逃匿。

* X7 a( ^3 M* k　　这番事迹，张烨说得是轻描淡写，我却多少有些心惊肉跳，我说：“张烨，这要是事发，你这不也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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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干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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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3 \7 t* ]3 D1 ]6 k" B　　“没事儿。”她还是轻飘飘的口气说道，“你忘了我是学国际法出身的吗？要想引渡什么的，难于上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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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C. I4 d) [* h. t. v　　天，美国那边都不会理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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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0 `* J' w# E, h2 g　　“可万一……”我说。

, w" U' H' ?6 g9 F. {# Y　　“他说他全顶了，跟我完全没关系。”趴在床上的张烨转过头看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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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D- e) k# |- z/ _　　“是吗。”我应了一句，过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又说，“你就这么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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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烨的目光突然冷了下去，她瞪了我一眼，我低头不敢说话。突然感觉脸上一热，是张烨起身来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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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 P8 k: I% V" S2 W6 G8 Q　　我牵着张烨的手走在王府饭店门口小街上，沿着夏奈尔专卖店的那侧走着。我抬头看天，太阳高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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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想对张烨说，我喜欢吃日本料理，咱们去吃“江户川”吧，她突然停止脚步，扯住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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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投以质询的目光，可她眼神悲哀，一言不发。

　　“再转回去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声带是怎么颤抖着发出声音来的。

　　“唔。”张烨看着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而我眼窝深处的刺痛又剧烈起来，简直要把眼睛刺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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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双眼发黑，头晕目眩。

3 `: k) `7 u( Q7 c. E2 A　　两人手牵着手缓缓地往回走，我感觉我们就像在绕着一个巨大的小行星带行走。暂时还不知道何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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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尽头，可很快地脚下一不慎，两人便踏成两块陨石，彼此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而我则必将沦入深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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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难以遏制的彻骨寒冷：熟悉无比的街灯、停驻在路边的汽车，一切都如隔一层腾腾热气，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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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T9 O6 n0 t3 |4 a' v　　哼出声来，感到自己简直马上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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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x, H8 ]/ m　　“我走了。”张烨在临近王府饭店的一个路口对我说，“他应该已经在饭店大堂等我了，让他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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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

　　“恩。”我答应着，立刻神经质地放开了张烨的手，又连抓几下，似乎又想空空地攫取回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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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又转过来对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成小楼，你是一个多么漂亮的男孩，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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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x& W  J  e  p/ t　　现在你该长大了，你该学会为自己和别人负责的。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犹豫，不敢全心全力地去追求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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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c) J+ F: w, O; t9 W　　么。”她哽咽了一下，然后说：“我说得太多了，找到了真心喜欢的女孩儿就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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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N  Y0 j0 k/ [. e　　“张烨。”我含糊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眼眶再次刺痛起来。

" V! q1 j% p7 i) }4 x　　我不想在张烨面前流泪，我背过身去。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她把一个盒子塞到我怀里，她不再看我，毅然转身，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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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0 ~  [: D% Z* s3 |+ I　　我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那个背影凄婉绝伦，令我一次又一次地为之怦然心动，然而今后，我和

　　张烨，所谓如此，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 n% ], M- k4 P9 h2 [7 D& j　　我在那路口呆呆地不知立了多久，等自己清醒过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走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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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几何时，我同李梦函一起如此不休地行走，我没敢问出那个问题，“要是咱们把这辈子的路都给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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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t) `! B7 H6 n　　了怎么办？”

　　或者，我曾经抱着陈希儿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宝贝。”

　　而许荧呢，死在了异国他乡，那才是真的永远。

　　我坐在路边，打开那个盒子，居然是一个芭比娃娃，金黄色的卷曲长发，精致的睫毛，娇嫩肌肤，诱

　　人双眼。

* ]4 _* k3 N7 @( t9 P* y, ]　　芭比，你躺在蕾丝花边软垫里，你才是永远，你永远微笑，永远时髦，你象征永恒梦想，象征闪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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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的耀眼虚荣，你给我寂寞时的慰籍，你给我伤心时的拥抱。

　　可你究竟是什么呢？

" F. `! U& r% s, p' }, L: d　　你没有灵魂，没有感情，你只是一个模子，一个漂亮的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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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你一样，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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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戴上墨镜，因为眼泪正在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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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a# n8 N1 L　　我招手打了辆出租车，往李梦函家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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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8 E4 f7 a0 U* V8 S　　我给她的那个朋友慧慧打电话。我对她说，你一定得告诉我李梦函家的号码，我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我想明白了，我愿意陪她一生一世，我再也不会犹豫不决和软弱，你帮帮我吧，慧慧。

  w! I  Y+ _: o" A　　她沉默了半晌，挂了电话，我实在绝望了，可马上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李梦函家的电话。

/ Q6 J8 K* w! \! ?　　我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把那号码死死绑在了最坚韧的那根神经上，那车门玻璃上面已经是被雾气糊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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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蒙蒙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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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对我寒暄着说真冷啊，今年的天气真纳闷，前几天下那么多雨，冷得那么早哇。

/ u; ?( g% X* {  D1 D# h8 o# @! u　　我默不作声，太阳穴一跳一跳，似乎有只什么什么活物在努力窜出去。

　　我捂住自己的脑袋，直压得意识模糊，才松开手臂，虚弱地望着此刻已经愈发模糊的窗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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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划了一道线，吱溜溜的感觉令人恶心。我闭上眼睛，继续忍受意识的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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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一会儿感觉好了点，睁开眼睛，居然看见一只飞蛾趴在我刚才划过的那条轨道上，缓慢蠕动，偶尔抖动

　　一下翅膀，仔细看去，那灰色的翅膀上隐约可见细微的绒毛。

　　我小心地把手指去触碰它，还未碰到它就一下子飞起来，飞到玻璃的另一边。

4 h. d, H( s# m. X0 ~7 n　　我感到手指尖的灼痛感，我扫了一眼外面流驰而过的街灯，仿佛张大着嘴在狂笑着，那么刺眼。

/ d4 M: i& X$ J* B! h+ {: K　　我一个人在宽街的118车站立着，我感觉到周围等车的人群的热气，自己的身体仍像灌了冰凉的汞液

( Z# r- n% ?5 M) f, B0 l% t　　般沉重不堪，可又感觉完全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我感到了害怕，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只孱弱的飞蛾，看见刺眼的灯光在瞪着我，可又双眼酸麻，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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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Y- r, |0 D. @7 X$ e　　以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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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紧紧捏着那只芭比娃娃，说不出话来。

　　我不顾一切地给李梦函打电话，给她家打电话。

# B& v' V- i  S! U6 Y' s! k　　她很是惊讶，问我怎么知道她家号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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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从你的朋友慧慧那儿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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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w1 x% p1 D6 i4 I5 z8 |+ p( n8 w　　我恳求着让她出来，低三下四，不知廉耻，她勉强是同意了。

  f  f* h( S  n7 s$ u5 H　　我在邻近的胡同口等着她，她出现在我面前，我一下子搂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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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4 i4 E4 Q! a7 y  ]9 Z! ?　　“怎么啦你？慧慧刚才都告诉我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 }/ C- y! h6 x0 ]　　我不说话，她接着说：“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才不见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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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f9 R  k& w+ F* e3 b/ f: Y( m　　我才意识到，今天是我的生日，从此我年满2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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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R' i; D# ]* N- J6 N- U　　我紧紧搂着她，深深吸一口气，再换出去，如此几次。我抬起头来，看见梦游般漂浮着的冰冷夜雾中

  {4 a; |( W4 ?" M4 R; z, ~+ t　　的天空上挂着的几颗星星，附在她耳边说，“你看见星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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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嘛。”她笑起来，也抬起头来，我感到她的长发蹭着了我的脖子，“在月亮的边上，晚一点儿的时

) v; a" d8 a9 W' U　　候总会有三颗星星，我叫她们玛丽娅，那是我的幸运星呢。”她颇为孩子气地有板有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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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犯病的时候有多么让人心疼，在暴烈的时候，我看到你浑浊的眼神，你认不出你自己，你捶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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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8 T) C& ]- o; T' U　　胸口，我任你捶打，你发泄完了你所遭受的苦痛就会平静吗？

　　可你不，你自己跟自己扭打，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即便我整夜地守在你床边，当我耐不住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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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去的时候，你悄然醒来，你在月光下脱去病号服，你拿自己娇弱的身躯猛烈地撞向墙壁，我的整个心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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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J2 e* V* P7 l7 B3 K3 u0 ~: S! L　　之碎裂，我看见你头破血流，你披头散发，你格格地对我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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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开双臂，试图去搂住你，你奋力挣脱，好像在责怪我这拥抱来得太迟，你赤裸着身子跳上阳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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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o# N( y% w　　台墙，你张开双臂把你枯瘦的苍白得突出着蓝色血管的手臂高举过头顶，你看了一会儿那些蓝色和青色的

, U+ b1 P+ y/ N$ I( j7 J0 R; J  a　　血管，你盯着自己的身体，又望望数十层高楼之下的深渊，你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就此一头扎下去，了结你

$ D! W& e3 t9 h  {1 r- Q　　这天使的生命。

4 n+ R4 Q/ v5 S: n% A( Y　　我一头瘫倒在阳台冰彻我心的地板上，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我知道该压抑住我的声响，可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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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3 n2 `  M4 S　　是忍不住嚎啕大哭，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赎回我的罪孽，假如我从这高楼上一纵而下可以挽回这一切，我又

　　有什么可以遗憾？

　　你在细细的栏杆上行走，伸展着双臂，你在模仿一只鸟的姿势，那一只你偶然才有的美梦中的美丽的

: P: `& _2 S0 C' t+ Q　　鸟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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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浑身无力，只能望着你，望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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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轻盈地跳下来，依偎在我身旁，擦去我的泪水，瑟瑟发抖地抱着我说：宝贝儿，别哭了，你看，这

8 C1 O# C5 F9 @6 `" ?5 A$ t( m　　夜晚美得多么蓝，多么蓝的夜色，多么美丽的鸟，你说过你要带我去看鸟。

7 t  d( E. ]' S+ Y　　我又来看你了，宝贝儿，你今天的心情好吗？

　　医生告诉我说你胖了一点儿，好像是啊，你喜欢我给你炖的汤吗？可你还是太瘦了啊，你简直瘦弱得

　　像一只小猫，下次要不我把那小白猫给你带来？你会喜欢它的，特别可爱，不过留心了，可别让它抓你。

　　今天的天气不错，我推你出来转转，虽然冬天到了，北京的太阳还是如此温暖，照得人心里也暖洋洋

　　的，你应该多出来走走，对身体和精神都有好处。

　　我最喜欢你的肩膀了，那转折处那么恰到好处，可你现在太瘦了，等你再胖一点，咱们去拍照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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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W% C4 H3 a　　你爱拍什么样儿的就拍什么样儿的，我给你做新郎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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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y0 M6 R/ D. f' F　　宝贝儿，你为什么就不对我笑一笑呢，你不高兴吗？

5 d& {* o8 C+ L! t# k　　我给你带了一块毯子，虽然这地方还是挺暖和的，可这毯子可漂亮了，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喜欢看你

0 X9 Z: L, b' }& T) ?5 M4 e) E9 o3 X　　把自己用色彩斑斓的毯子裹起来的样子，十足一个小可爱小精灵。

　　我不该在你面前流泪的，那样子多没出息啊，我现在一定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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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着她，显然她已经完全辨认不出她所熟悉的人了，如果我还可以寡廉鲜耻地承认的话，我这个她

　　爱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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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y2 C4 {: X) b8 M- Z0 T　　她的身体那么轻巧，我简直就像握着一只小鸟，我记得童年时候我把一只鸟儿埋葬在路边的荒草丛里，

. m" o1 ^! B  n7 \( Q6 J( `　　从那时候起，我就是个自私无耻的罪人。

　　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坚硬，让我来再抱你一会儿，天已经快要黑了，没关系，我为你带来了一个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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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水晶风铃，晚上我会守在你身边，风也会跟着风铃一起倾诉她的歌声，讲述你的悲伤，我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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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圣诞夜，我独自站立在后海边。

; D. i' U& t$ T# r6 z, \9 D　　我裹着大衣，虽然冷风料峭，依然感觉温暖。我望着闪闪发光的湖水，突然听到一阵鸽哨的声音，接

5 H: j' j+ z  r3 F1 x0 l/ h' I! t　　着一阵子扑翅的响动，一群洁白的鸽子从我头顶高高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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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目送它们消失在天际，感到茫然若失。

; i' q1 H/ X0 _) E7 T2 Q9 c& Z　　此刻，夜幕慢慢降临，天空呈现出一片浓重的蓝色。也许所有的地方都将笼罩在黑暗之中，可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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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i3 @4 n& g5 _4 R! S$ P　　是必将有另一半的光亮存在，令那蓝色无比透明。

　　让我想想，我第一次遇见你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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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是什么时候在脑海中存留了你的声音和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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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H' J/ |$ a9 t　　你总是蓝色的，蓝色的，我的记忆里是蓝色的对吗？

+ V3 M& M5 a8 B# U　　那是深蓝色，深蓝色是我对于天空和鸟的臆想，是那让人忍不住想要投身其中，我却一直害怕的东西，

+ ]! {& z; }4 W" I( i2 m$ {  [　　是那么沉重，冰凉，不可探测。

" S1 B0 ~, w% T  ^% W　　我总想深深沉入近似无限透明的蓝色之中，像一只鸟被放逐在天空上，在那之中我感受不到自己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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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4 |% F1 c* N+ [+ A8 s  w　　量。我是轻的，而我又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没有重量，长久地迷失在那片深蓝之中，然而那除非选择放弃

0 D" T# Q) S. y2 e: F　　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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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h4 c6 P' g: u8 S9 O　　如果即便是如此也是不纯洁的，那么，我愿意就此生活下来。我愿意在我的肮脏里生活下来，愿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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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V' f; C2 X( D　　一个既充满狂妄自大但又有自知之明，既充满自私猥琐但又同类相怜，既充满爱恨情仇但割不断牵肠挂肚，

  S( `9 x9 B& \& E- j1 {( ?0 c1 f　　既充满懒惰懦弱但又温暖光亮的活生生的世界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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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我感到自己的灵魂，方才终于告别了十几岁的绵软褶皱而又不成形的状态，自己的心灵充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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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定，世界在缓慢地旋转着从里面伸展出来。

, {. L; F) G' H7 B+ x$ r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我抚摩着自己的皮肤和骨骼，我的手仿佛慢慢地可以穿透而过，我听见自己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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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下的骨骼在生长，就像翅膀在破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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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自己在慢慢飞离地面，就像一只鸟般飞向蓝色天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