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尔西又来到房门口。"来吃饭吧,"她说,"不然你不定又要想个什么鬼花招来了。你今儿晚上完全是给自己过不去。" % F* j3 p8 Z" {: Y. d4 M/ W
我来到饭厅。昆丁坐在桌旁,头耷拉着。她又抹了胭脂口红。她鼻子上涂了粉,白得象一只绝缘瓷瓶。 ; u/ O3 l0 ?9 }! |" M8 l# T
"您身体不错,能下来吃饭,我太高兴了!"我对母亲说。
# K4 A! z* n5 f3 @ "不管我身体怎样,我下楼到餐桌边来吃饭,也算是对你的一点心意,"她说"我知道男人家在外面累了一天,喜欢全家团聚在一起吃顿晚饭。我想让你高兴高兴。我但求你和昆丁能相处得更好些。这样我就放心了。" 8 Z0 d4 O M; p, S/ w+ d4 A/ @! k# W
"我们相处得满不错,"我说。"她如果愿意,一整天把自己锁在屋里我也管不着。可是吃饭的时候不是吵翻天便是生闷气,那我可受不了。我知道这样对她来说要求未免太高,可这是我家里的规矩。我是说,这是您家里的规矩。" , a( N6 u* C7 r1 J$ ^/ I- e$ R) H$ Z# ^
"这是你的家。"母亲说。"现在是你当家。"。 0 l5 M$ r, Q* u, [' @: X% g1 X6 | Y
昆丁一直没有抬头一我把菜分给大家。她吃起来了。 8 f: m' @) q* V; t7 c7 j
"你的那块肉好不好?"我说,"如果不好,我可以给你找一块好点儿的。"
* p+ l& p- Z' _9 l 她一声也不吭。
5 S9 u/ U# ]4 d6 {: K1 p4 { 我说:"你的那块肉好吗?"我问,
. r( p0 f" {+ x; H "什么?"她说。"嗯,可以。"
; o7 P) p6 d, \2 l "你还要添点米饭吗?"我说。
9 {7 j/ Q' S- j" H6 ~. M "不要!"她说。
/ @! T5 L8 g) Z- C% l- y% j: B "还是让我给你添一点吧,"我说。 % E3 a; f$ @& O) V- _
"我不要添了,"她说。
' `4 b/ ]1 S+ x "不必客气,"我说。"你随便用好了。"
: P- x$ W0 i8 ^0 e! Q. l% ], B "你头不疼了吧?"母亲说。 , F, O" E8 W9 |. j5 [
"头疼?"我说。 ) F* I: G" ~4 N: m. g' ^" }2 W
"你今天下午回家的时候,"她说,"我真担心你会犯病。" ' J! q' Y6 d& W1 f9 C. x2 Q1 Q# x4 M1 R
"噢,"我说,"没有,疼得不厉害。我们一个下午都很忙,我把它忘了。"
; g3 E# [: i6 X- L" B& x3 X- ^ "你太忙,所以回来这么晚,是吗?"母亲说:我看得出昆丁在用心听着。我盯着她看。她的刀叉还在动,可是我注意到她看了我一眼,接着她又低头看着自己的盘子了。我说。
& ], Q4 a0 ]- u# U4 u "不是的,三点钟光景我把车子借给了一个人,我得等他还我车子才能回家。"我低下头去吃东西,吃了一阵子。 6 W! B% X& B, |; B
"这人是谁?"母亲问。 4 y, H0 C) _6 g8 Z P: Z8 E
"是个戏子,"我说。"好象是他的妹夫带了镇上一个女的一起开车出去,他是去追他们的。"
; d5 h6 x) \/ F) ]3 z( D( P' H 昆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嘴里倒还是在咀嚼。 9 F: W5 M7 k! e% e3 G3 l
"你不应该把车子借给那种人,"母亲说,"你太大方了。所以,不是万不得已,我是绝对不求你让我用车的。 % I% T) A8 b' l9 y' u5 {5 l
"我后来也觉得自己未免太大方了,"我说。"可他还是回来了,没出事儿。他说他找到他们了。"
7 t- f' z& G+ }% x6 Q, T; u "那个女的是谁?"母亲说。 2 b1 w+ ?4 b1 j
"我待会儿告诉你,"我说。"我不想当着昆丁的面讲这种事。"
8 _1 y, E2 k8 A5 R4 G2 B+ B+ K9 X 昆丁已经不在吃了。她过不了一会儿就喝一口水,然后坐在那儿把一块饼干掰碎,她低头望着盘子。
* n1 ~8 \' o) C3 e/ h" e "是啊,"母亲说,"象我这样深居简出的妇道人家想也想象不出镇上会发生什么事的。"
/ b% z2 h- @' O1 G9 b" H7 C "是的,"我说,"想象不出的。" 0 q- x2 H% d- K* j/ g' F
"我过的日子可跟这种生活完全不一样,"母亲说。"感谢上帝,我可不知道这些丑事。我连打听都不想打听。我跟一般人不一样。" ' D5 d/ N. t7 W6 L0 c* S1 t
我再没说什么。昆丁坐在那里,还在掰饼干,一直到我吃完,这时她开口了:
+ `# ~! ~, q: l8 H8 D; q "我可以走了吗?"她并不抬起头来看任何人。 $ {7 B" c, l( f6 A" N
"为什么?"我说。"当然,你可以走。你是在等我们吃完吗?"
4 M" Z- T/ p$ v 她看着我。她已经把饼干全都捻碎了,可是她的手还在动,好象仍然在捻,她的眼睛象是给逼在一个角落里的困兽的眼睛,接着她咬起自己的嘴唇来了,仿佛这两片厚厚地涂了唇膏的嘴唇会毒害她似的。 / B7 m0 D" ?+ k+ Z6 H0 M
"外婆,"她说,"外婆!"
+ `( R/ I) r6 G. W1 S' { "你是不是还想吃些什么?"我问。
$ W/ ?) u$ L# a2 ^0 r "他干吗这样对待我,外婆?"她说。"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 Q+ u+ Z- |% m4 l "我要你们大家和睦相处。"母亲说。"家里就剩下这几个人了,我希望一家子和和美美的。"
- m8 t/ h9 ]) r5 |* [3 x "这都得怪他,"她说,"他一定要干涉我,我受不了。如果他不喜欢我住在这儿,为什么不让我回到我——" 9 e, d4 g9 _5 V+ m) y/ E$ K4 M+ r: n
"够了,"我说,"别再说了。"
8 u! k$ ]: d* _& V "那他干吗不肯放过我呢?"她说。""他——他真是——" : T' Q. b7 g4 q/ k
"他等于是你的父亲,"母亲说,"你和我吃的都是他挣来的面包。他希望你听他的活,这也是对的。" 1 g% Z. `1 C, x# h: W
"那全是他的错儿,"她说,蹦了起来。"是他逼我这么干的。只要他——"她盯着我们,两眼发直,身边那两只胳膊象是在抽搐。 $ r. b0 V d& A
"只要我怎么样?"我说。
) ^9 Z* A2 W' h. d7 j3 x "反正不管我做出什么事儿,都得怨你,"她说。"如果我坏,这是因为我没法不坏。是你逼出来的。我但愿自己死了拉倒;我真愿意咱们这家子全都死了。"接着她跑出房间。我们听见她往楼上跑去。这以后,一扇门砰的关上了。 : T) B7 `& I: ~; X
"她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讲有道理的话呢,"我说。 : a, l' x" b# N
"她今天没有去上学,"母亲说。 6 x* V" \2 O' a# u/ S( a, I3 Z
"您怎么知道的?"我说。"您到镇上去过啦?" % I' ^/ _/ L9 J/ |3 }4 f
"我反正知道,"她说。"我希望你能对她厚道些。" `9 q7 ?+ C8 [( Q- w
"要我这样做,那得每天多见到她几回才行,"我说,"您得让她每顿饭都到餐桌上来吃。这样我每顿饭就可以多给她吃几块好肉了。" ) d1 x" W5 W" l) W8 W2 H% ^: ^
"有些小事情你本来是可以做的,"她说。
2 c0 `5 a$ z' _. r8 ^ "就象当您吩咐我看着点,别让她逃学时,我充耳不闻,是吗?"我说。
& b. u2 A- f; L) E) V2 w( I "她今天没去上学,"他说。"我很清楚她没有去。她说她今天下午和一个小伙子一起坐车出去玩了,可你跟在她的后面。"
' r7 ]& a* `$ G8 o& R w "这怎么可能呢?"我说,"整整一个下午,我的车让别人借走了。不管她今天有没有逃学,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说。"您若是非要操心不可,您就操心操心下星期一吧。"
8 s' C( q. a6 Y! a "我是要你跟她和睦相处。"她说。"不过那种任性的脾气她全继承下来了。这也是她舅舅昆丁的性格。当时,我就是考虑到她没准已经继承了那种性格,才给她起了这样的名字。有时候,我觉得她是凯蒂和昆丁对我的惩罚。"
; ]4 W) A7 q- P1 _9 s "老天爷啊,"我说,"您想象力真丰富。这就难怪您老是缠绵病榻了。"
9 O5 u9 {9 K$ o9 W- Q "什么?"她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 S, l6 m" l) S: S& H. v7 V5 D+ L
"我也不指望您明白,"我说。"大家闺秀总是不谙世故的,她们愈不懂事愈显得自己高贵。"
8 }! ~- u' T& s4 f k0 p1 k0 L "他们俩①都是那样的,"他说,"我想管教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和父亲联合起来对付我。他总是说不用管他们,说他们已经知道什么是纯洁与高尚,而任何人只要具有了这两种品质,也就不用给他们操心了。现在我寻思他总该满意了吧。" ) N' r( S/ v0 p4 V) S- S
"您还有班可以依靠呢,"我说,"别那么垂头丧气了。" , }9 |8 t! C/ W8 ~2 Z
"他们存心把我排除在他们生活之外,。她说,"他总是跟她和昆丁亲,他们老是鬼鬼祟祟地联合起来反对我,也反对你,虽然那会儿你木小还不明白。他们总是把你和我看成外人,他们也总是对你毛莱舅舅见外。我老是对你父亲说,对他们管束得太不严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昆丁进学堂念书。到第二年,我们只好让凯蒂也去,她要跟他在一起嘛。你们男孩子干什么,她也要干,不让干就不高兴。这是她的虚荣心在作怪,虚荣心,还有她那种莫名其妙的骄傲。后来她开始不大对头了,我就知道昆丁一定会有反应,也会做出同样不对头的事的。可是我哪料得到他会如此自私,竟然——我做梦也设想到他——"
( C4 [' o, W- ]! |4 o" t ①指女儿凯蒂与儿子昆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