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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紫霞云儿

[小说] “新概念”成人组一等奖获得者作品集: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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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紫霞云儿 发表于 2007-12-23 12:55: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两界(3)

  穆钻进艺术楼。今天要完成的是早在上上个礼拜就布置下的二十幅速写,并且附带着一个比较苛刻的要求:不许抄袭不准雷同。穆无奈地数了一下来教室里自习的同学,加上自己总共才七个。按十分钟一幅的速度计算,最多一个小时后,他就得转战到图书馆的大自习室去。揣着小马扎、背着画夹,明目张胆地去物色并勾勒出俊男美女的诱人轮廓,这才是最激动人心的写生。穆不敢再胡思乱想,极力按捺住自己那种游牧式的思绪,把精力集中到一张十六开的空白素描纸上。开始用削得尖细的HB铅笔,把坐在前排的清的臃肿身躯,可能要在纸张上占据的氛围切出来。乍看去像只不成形的鸭梨,穆急忙埋下头剧烈抖动着双肩,狂笑不止并努力压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1 k$ |: J  a+ D9 \  w

( d4 ?2 A7 Q8 L( t  早上十点多的时候,露天的气温已经上升到微胖就可能无法忍受的高度。玫和婷还有同班的几个女生整理书本乖乖回宿舍,操场上剩下的只有体育系的几个身强体壮的男生,站成多边形兴味盎然地练习传球。操场一边通向宿舍区的马路沿途,全都是枝繁叶茂的高大梧桐。有不知名的鸟雀藏匿其间,一面纳凉一面哼着调子,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初夏的暑气已经让人熬不住昏昏欲睡,玫和婷回到宿舍就直接倒在床铺上,心不在焉翻着四级词汇表。盘算着什么时候困了,就直接把书扣在脸上挡住光,好好睡上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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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7 a5 j/ M+ m/ l2 }; A6 U% O  婷阴阳怪气地哼唧:“春乏——那个秋困——夏——打盹——啊——啊——”玫佯怒着喊:“乱叫什么啊乱叫!睡不着眯着!眯不了就学学人家黛玉——歪着!”玫越说越来劲:“玫大小姐自然要歪着!我们这些个粗使的丫头只好站着、哄着、陪着、想着、念着、爱……”玫一把拽起旁边的Q仔布偶砸向婷的脑袋:“说什么呢!让你乱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婷闪避过布偶,轻巧接过来:“我说什么了?咦?这个Q仔是哪个哥哥送的啊?好好漂漂哦!”婷笑得春风得意容光焕发。玫气呼呼骂道:“想死啊你!嘴巴就不积德!”“是谁嘴巴不积德,又惹我们玫大小姐生气啦?玫大小姐‘坐落’在上面数落谁呢?”清从外面进来跟着婷一起打趣。“你个死肥婆你才‘坐落’呢!”清眉毛一耸,嘻嘻笑道:“城门着火,不要红烧鲤鱼啊!你跟那小子什么什么的我们不管,只求玫大小姐别跟我们几个丫头什么什么就成!”玫的脸红扑扑的,被清的话噎住无计可施,只好恨恨地叫了声:“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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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  w% O* ~$ W! \  过了大概一分钟,婷又笑嘻嘻凑过来:“玫,你和那小子到底进展怎么样啦?”“什么怎么样!我和他没什么。不过他最近好像怪怪的!”玫不耐烦地撇开话头。清也转过来:“我看你们两个都怪怪的!我一见到玫大小姐看见东方凡高先生就欲说还休的样子,我就想笑得不行!这都什么朝代了还玩《西厢记》啊!哈哈!”玫挥了下胳膊要打清,没有够到:“你个死肥婆你就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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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4 T! U5 ~; B  门“嚯!”地被推开了,韵跌跌撞撞闯进来,脸色煞白。她惶惶不安地扫视了一眼宿舍,然后对清和婷说:“你们……出来一下吧!有事情要告诉你们。”然后又从外面把门关上。玫惊异问道:“韵怎么啦?好像气色不大好。”清事不关己的口气:“谁知道搞什么名堂?估计又是半夜上厕所被鬼骚扰了。”婷说:“还是出去看看吧!玫,你就不要去了,韵好像不希望你去。”玫顺从地点点头。婷拉了清的手走出去,寻找韵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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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坐在亮堂的画室里,满意地审视了一下刚画完的四幅速写。首当其冲的是清那招牌的水桶腰,撑得白色休闲裤有爆裂的冲动,前突的嘴唇则时刻保持一种悲壮的姿势。第二幅是大醉方醒衣冠不整的伟,乱糟糟的头发、千沟万壑的衣褶以及七分裤下袒露的半截粗犷小腿,被穆刻意夸张出戏剧般的效果,目的是显而易见的:希望专业课老师对他刮目相看——他可不只是善于逃课。第三幅是戴着金边眼镜、外表斯文内心狂野的峰,过早发展的肚腩在格子衫掩护下隐约可见,像一个隐患。想到这里,穆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女生们的小腹。隐患,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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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v7 W# p; F/ d% U) I8 j  第四幅是号称飞沙走石遮天蔽日的实力派美女——韵,完美的无可挑剔的身材和相貌,男生看到不会想入非非的,只好建议去找心理医生核实一下自己的性取向。当然,追随在她身后拜倒在她裙下的男生,基本可以说囊括了各行各业。但这幅画没来得及画完,韵就发现了他。穆当时已经把身体的大框架完成,就要补上侧脸时候,韵走了过来,倾城一笑:“画谁呢东方凡高先生?”“叫我莱奥那多,我不喜欢那个一只耳朵的疯子。”穆皱了下眉头。韵响起一串轻快的笑声:“呵呵!玫可是一直都这么叫你的。怎么,不需要我替你捎一只耳朵给她吗?左耳还是右耳?”穆简直啼笑皆非:“好了美女!再安分呆一会儿,我就要画完了。”韵风情万种地拨弄了一下头发,把垂在胸前的发丝都拨到脑后去,高高挺着胸脯,仪态万方地坐了下来。从韵现在所处的角度望去,穆逆着光,韵无意中联想起最近晚上看到的一幕幕情形。天哪!这不正是和玫相看两不厌的那个漂浮在窗外的身影吗?韵感到寒气从脚趾慢慢攀上后背,到脖颈之间时,她不禁打了个冷颤。连工具都顾不上收拾,就惊慌失措地逃出教室。弄得穆一头雾水:这一宿舍的人都病了吗?穆一脸无辜地对画像耸耸肩,继续凭着记忆把韵的五官补上,然后学着张震那郑重其事的腔调惟妙惟肖说了句:请不要画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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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紫霞云儿 发表于 2007-12-23 12:55:38 | 显示全部楼层

两界(4)

  “我真的看见了……你们要相信我!”韵对着婷和清似笑非笑的表情哆哆嗦嗦喊。清显然不相信:“你说玫梦游我都相信,可是你说穆从三层楼下面爬上来……哈!除非他是蜘蛛侠!这也太离谱了!”“可是我看到了,千真万确!我今天上午还在教室见过穆呢!”韵据理力争。“我今天上午也在教室呆过,我怎么就没见!”清质问说,“你是不是梦游了!”婷将信将疑制止清过激的言辞:“我觉的不是没有可能,梦游中的人作出一些疯狂到匪夷所思的举动并不希奇。我从前还听说过,有梦游的人出去杀了人,还把尸体给吃了。早晨照镜子发现自己一嘴的血,把他自己还给吓疯了呢!”“不要说了!太可怕了!” 韵尖叫着花容失色,抱住头慢慢蹲了下去。清和婷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那意思再清楚不过,韵究竟看到了什么,一切只能等今晚亲自去证实了。, K, U4 \" S2 H) M( D

) h7 X; N1 T' v/ C  婷把韵拽起来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们相信你看到了。不要害怕,说到底玫还是咱们的好姐妹呢!不会有什么事的。”清也附和着:“今天晚上我们都不睡,一块陪你看蜘蛛侠,ok?”三个人回到宿舍,玫还坐在铺着大片鲜花和蝴蝶的粉色床单上背四级词汇。看到她们回来,不高兴地问:“搞什么呢你们?神神秘秘的。”清毫不嘴软:“我们在讨论东方凡高先生,一大早在教室东瞅西看的,把我们都当活教具了。”玫扮了个鬼脸:“活该!谁叫你长这么圆。”婷妩媚一笑:“玫大小姐前突后翘,当然看不上我们啦!清前几天还看见过那件——据说是画你玫大小姐的素描呢!”玫睁圆了眼睛:“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他画过?我才不稀罕呢!”清接着添油加醋:“啧,啧!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偏左45度看过去双手自然交叉身前的欧式古典动作,简直就是活版的《蒙娜丽莎》!”边说还边摆出很臭屁的陶醉相。玫羞恼万分又无可奈何,只能干坐在那里听婷继续取笑道:“就是就是!画得跟圣女似的,还有名字呢!叫——”“不许说!”玫想要找东西砸过去,可是Q仔早就扔了,情急之下只好咬牙把自己的蚕沙枕头抓起来。“呀!都动兵器啦!快跑!”婷说完捧腹大笑,清和韵也煽风点火笑起来。玫半天才无限委屈地嘟囔了一句:“你们欺负人家!”婷一下子就想起郭四同学的“淑女论”,笑得脸都酸了:“都人家了!哈哈哈——还欺负!啊哈哈哈——”清笑了一会儿说:“玫!欺负这个词可不敢乱用啊!除了他,我们谁敢‘欺负’你啊!”玫狠狠瞪了清一眼,双手把书扣在脸上。( {! }- e; x. Y3 v& I; {  Q

4 v6 d7 B7 J! [0 |/ d( g, N  从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室下来,穆决定走“秘道”从图书馆后门抄近路出去,顺路去人工湖和石亭、假山一带画几幅景色。这座学校的图书楼和教学楼构造奇特:图书楼一层的腹部有一道两米宽的“凹”字形通道连接前门后门,穆把这条通道叫做“秘道”。至少在来到这里的一年时间里,他都没有发现这条捷径,每次都是费事地兜个大圈子绕开图书馆外围,才顺顺当当去教学楼上课。教学楼的形状近似于中国古时候的“万”字形,每层都貌似相通相连。往往走上一段,才发现通道被无缘无故的铁栅栏门拦住,导致各系的同学间都不敢随便相互走动,怕一不小心困死在里头。找个人总要事先勘察下地形,才绕道从楼层里隔一段布置一处的楼梯上下往来穿梭,九曲回肠地走完漫漫长路,才能和目标胜利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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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往常走出图书馆后门,都会习惯性地转过身体,对着摆放的一面大镜子照照。镜子右下角的落款表明,这件物什是八六届毕业生重返母校时留下的赠品。穆通常潇洒地整理一下装束,顺便欣赏一眼镜框下的红松木底托:两边的托框雕成不伦不类的球体和锥体的组合。今天可能是事情太多忘记了,这样的情形也不是头一回发生。穆径自下了台阶,走向前方窄窄的一道水面。穆一直觉得这样的面积称之为湖实在是不自量力,替指挥挖池子的校领导汗颜。这块最深处不过两米的瘦窄的水池子里,养满了大大小小的金鱼,整日整日无所事事的金鱼跟水边同样无所事事情侣的倒影一起,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往来游曳。水面最窄处建起一尊小石拱桥,造型参照了众多影视剧中的奈何桥。穆平常最搞笑的做法就是在夏日午后,气温飙升到近四十度时候路过这里在桥上停下,跟诚假装一本正经说:“寡人就是死,也绝对不喝这桥下的孟婆鱼汤!”诚就很配合地答道:“皇上这是何故?”穆忍住笑:“你看这些金鱼整天在里面泡热水澡,经年累月的也不晓得换水。天知道脏成什么样子了!喝下去前生能不能忘且不说,下辈子肯定要拉肚子滴!”然后诚就无比下流地说:“皇上!你看这些美人鱼赤身露体在水底招摇过市,臣要先下去替您试试水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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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4 H& z4 Q& w  今天一个人没有搭档,也没有闲情雅致在这儿玩古装把戏,穆走过拱桥还在想没有完成的速写等着交差。抬头看了看这块可怜巴巴的水池子以及营养不良的石亭和假山,知道剩下的任务就指望它们了。穆寻到块荫凉地支好马扎,随意选取一个角度就开始动工。错过了好些时来时去的麻雀,还有优雅掠过水面的燕子——用飐水这个小动作在水面打出一圈圈标准的圆形波纹。穆觉得还是画静物好,可以不必去迁就稍纵即逝的所谓灵动的某个镜头,况且偶尔还可以捕捉到一两个不慎路过的美女入画,也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这次他抬头看去又有女生成群结队走过,其间簇拥着一个身影——穆左思右想前思后想朝思暮想日思夜想的玫。“玫!”他喊了一声,整堆的女生迸发出欢愉的笑声,震荡在穆的心里,也跟着共鸣起一阵欢愉。玫冲他挥挥手灿烂一笑,其他女生立刻着了魔,七嘴八舌借题发挥讨论起来,穆和玫顿时窘得无地自容。很快,玫一行人等走过了去,穆还在那里肘着铅笔怅然若失,在回味里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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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紫霞云儿 发表于 2007-12-23 12:55: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两界(5)

  “哇哈哈——!看我找到什么宝贝了?”伟举着一幅精工细做的素描像,得意洋洋向峰炫耀。峰乐呵呵接过来:“没看出来,穆这小子整天懒懒散散的,还真有点歪才!”“画的太他妈的古典了!绝品绝品!” 伟赞叹着感慨着。峰拿着画不住地细细端详:“也不知道穆这小子和玫进展怎么样了,两个人好象老是若即若离的,都什么世道了!没见过这么扭扭捏捏的。你看看外头在少白庄租房子的,有多少大一大二的啊!人家都《金瓶梅》了,他们倒好,还搁那玩《红楼梦》呢!”伟嘲讽道:“人家那叫纯情!纯情懂不?像咱们这五大三粗的民工相,当然不讲啥情调,直接就奔主题来!”诚翻个身睡睡眼惺忪着问:“什么直奔主题?我操!我也要看看!”峰打趣说:“你还是接着看你的光身子的去吧!赤裸裸的才直奔主题呢,这个遮遮掩掩的你肯定不爱看!”诚已经坐起来,从伟手中夺过画:“我操!正点,太正点!谁画的啊峰哥,不会是你吧?”伟接着说:“你觉得咱弟兄三个能整出这样的路数吗?当然是我们的穆大才子画的!难得啊难得,这么前卫的职业还坚持这么保守的风格,不容易啊!”峰把画收起来:“行了,该干吗干吗去!别把人家的宝贝糟践了,这么正点的东西还是留给他自个慢慢享受去吧!”伟和诚又骂骂咧咧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三个人又各干各的营生。* v1 q, n+ ^1 z; U$ O1 Y

4 \; S- H; ~* F5 n, ^  婷伏在写字台上睡熟了。口水聚在桌子上小小的一洼,跟边上摊开的小说近在咫尺岌岌可危。窗子外面瘦高瘦高的不知名的树木拦截了大部分阳光,但枝叶并不足够稠密。伺机钻空子的阳光一旦时机成熟,还是会钻进来跳跃在写字台前,时大时小闪烁不定,在婷的身子上捉迷藏。下午两点钟的时候,闹钟审时度势响起,婷一下子坐起来,发威道:“姑娘们都起来啦!”清哈欠连连:“我说阿姨啊你就甭喊了,客人们晚上才来呢!”玫和韵咯咯地笑着,婷把白眼一翻:“你爱起不起!反正没人管你。今天下午有秃老头的课,有胆子你就搁这儿继续睡,接着做你的春秋大梦!”说话间四个人都开始穿衣穿鞋收拾书本,韵还拿出小梳子小镜子蓖了下头发。婷把那本险些被口水玷污的小说也塞进包里,准备打发下午秃老头枯燥的理论课。+ f* m1 U+ v% c

: M0 z; v% G2 e. B8 @  石亭子下穆的速写作业散落了一地,被太阳晒得虚弱疲软的风,试图卷起这些厚硬的纸张,可它们就是赖在地上一动不动。穆听到远处教学楼响起预备铃声,猛地起来,原来是睡着了。看看满地都是自己的画,一面咒骂画夹嘴巴不严实把画都泄露出去,一面小心地一张张捡起来掸落灰尘,重新放回到画夹。他留心看了看那个只画了半截身子的女生速写像,知道来不及补上,怪自己竟然画着画着就睡着了,他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觉醒来刚才的所见忘掉大半,穆有些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看到过玫。是梦还是实?稍一思量他记起来了,那一幕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场景,只不过刚才非常不幸的,在梦里又温习了一遍。他急忙掐断自己信马由缰的思绪,收起马扎快步往教室赶过去。从图书馆的后门进去经过那面大镜子时,他没来得及细看,镜子里所呈现的影像,仅仅是对面的树木、三叶草草坪和瘦小的人工湖——没有人!0 g% D2 c3 V/ D0 U' E' {

; g9 ~$ Y- M( A0 O) }' E  “事实上米开朗琪罗继承了他的前辈们——包括达芬奇、拉斐尔等人严谨治学的学术精神,他不仅是一位出色的宫廷画家……”婷在下面专心致志地看着小说,秃头讲师绕到他的旁边她还浑然不觉。“他的大部分画作都不是画在纸或者画布上,而是房顶和墙壁。众所周知的有西斯廷的……你在看什么书?”秃头讲师拿起婷的小说,“丹?布朗的《天使与魔鬼》。哦!说的是反物质在基督教总坛梵蒂冈引发的一场轩然大波,涉及大爆炸的太初奇点、假想状态下的绝对对称,从无中生出有的说法,几乎动摇了基督徒的信仰根基。故事叙述绝对扣人心弦,对吧?”婷不敢抬头回答,在没有猜透讲师这番话的真实意图之前,她不敢贸然回答。讲师手里拿着婷的《天使与魔鬼》,接着侃侃而谈:“几个世纪之前,在西方宗教和科学还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而艺术在某种程度上调和了这对矛盾。因此文艺复兴前后的许多艺术大师,在竭诚为大教堂创作宗教题材的绘画同时,也会偷偷参加科学家秘密组织的集会,他们中很多都是一专多能的科学天才。”讲师把书还给了婷转身走开,继续他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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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部分学生都在认认真真做着滴水不漏的课堂笔记,沙沙的写字声为秃头讲师慷慨激昂的洪亮讲话做着伴奏,在教室里回响。玫现在除了要做笔记之外,还得兼职替婷把风,密切注意秃头讲师的一举一动。以便在秃头讲师靠近这里时,婷可以及时藏好小说,把课本取出来在桌子上摆放好,掩人耳目。韵用胳膊撞了一下清恐惧地指了指穆的空位子。椅子是拉开的,因为穆抖腿的小毛病似乎有微微的晃动。清大惑不解:“什么都没有啊,听伟说穆都回家几天了。”“可是那个椅子在动!我总感觉他还在这,和我们一块儿听课!”韵一字一顿认真说道。清有些生气:“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又是撞见鬼又梦游的,你脑子进水啊!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你?”韵一下子很泄气:“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今天晚上你们就会知道,我说的一切都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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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紫霞云儿 发表于 2007-12-23 12:56: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两界(6)

  “一切都有点蹊跷,”穆把铅笔抵在嘴角,“今天除了早上和韵聊的几句,其他人好像都把我给忽略了。”穆随手在纸上记下一些关键,对这种喋喋不休倒人胃口的拖泥带水式的讲课方式不屑一顾。几乎是下意识的,穆画了一面带红松木底托的大镜子,秃头讲师站在镜子前方,半条腿伸进了镜面里面的镜字成像和外面的秃头讲师刚好形成一个滑稽的对称。穆看着这幅画得意地笑了。他再一次向玫的方向看过去,柔顺乌黑的长发睡在月白色T恤上,中性笔在玉手的牵引下一颤一颤在笔记本上行走。玫这种全身心投入的认真态度,在穆看来,无限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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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吧!”玫平静地看着穆满含期待的眼神,里面闪亮的光泽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你知道韵非常喜欢你,或许她会更适合。”玫知道刚才要命的一句话已经深深刺伤了穆,索性就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可是,玫!我只爱你。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以为……以为我们可以自然而然走到一起……”穆觉得自己想把一句话稳稳当当说出来,都异常艰难,联想到不晓得何时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的两句古诗:情苦伤中气,魂劳念旧辰。他徒劳地想努力挽回一下,但又很清楚,已经回天乏术了。“玫,玫……我爱你,求你……做我女朋友吧!“穆的话几乎是用筛子筛出来的,碎不成篇。难过化成一股气流在五内积聚,上蹿下跳,令人肠穿肚烂。行人往来穿梭,谁也不会理会谁的喜悲。路灯煞白的光不合时宜地暴露这痛心疾首的一幕,男女主人公不言不语面对面站着,像个荒唐的仪式,玫不敢抬头看穆的眼睛。穆伤心欲绝颤粟着,努力压制着不让自己失控,头脑里一片空白。“玫,玫……”穆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呼唤些什么,抬起手想要触摸一下眼前的真实,犹豫不决后又懦弱地垂了下来。玫还是哭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儿顺着鼻翼流下,从嘴角流入,噙在唇齿之间。玫咽下一阵难过:“穆,不要再想了,我们都回去吧!”说完这些,玫丛穆的身侧径自走掉,所有灯火瞬间模糊成一片眩目光辉。  o3 m& `  m7 A, z

4 `8 J: A% a- p3 {: S0 t! Y1 e$ w  穆抬起头时泪流满面,教室里空无一人。课早就下了,穆又看了一眼玫刚才坐过的那个位子,所有情感都困陷在无边无际的沼泽,被沉默温润的黑色泥浆慢慢吞没,剩下虚无。“唉……”穆长叹着起身,扭头看见傍晚的微光,棱角不分明的几束透过玻璃窗碰到桌椅地面戛然而止,给人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离开教室,有气无力地数着台阶下了楼梯。黄昏的一切渐渐褪却本色,换上乌黑的夜行衣。富足的都市富足的灯火明起,混杂在黑的底色里五颜六色相映生辉,构图成繁华而奢靡的夜。穆再次来到那条大街,凉的风掀动着宽大T恤,心境萧索。穆走着走着,忽然就神经质似的唱起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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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1 Z5 c& |3 E) }  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满目忧伤寻找方向/怎么错过那擦肩而过的一缕发香/我把相思放在你冷艳孤寂的面庞/不经意就被忽视的眼神所伤/在邂逅过的地方、张望/反反复复彷徨/瘦瘦的路灯陪着我回想/每晚的风景一样1 N5 u- m.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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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完一遍接着又一遍,穆像个醉鬼似的脚步趔趄,摇摆不定地走着。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类似这样的情形上演的次数多了,人们也就司空见惯不以为意。穆失魂落魄坚持走了一段路,忽然一头栽倒,倒在了路旁的月季花丛里。6 k. ]7 E8 H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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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早早地又盘腿坐在铺上,装模作样看着一本白描图谱,脑子里想的全是上个月校园西边开了很大一块面积的鸢尾花丛。代表了神秘和妖冶的紫色是她的最爱,但是因为担心怕自己陷入这个捉摸不透的色彩中无法脱身,玫几乎不穿带紫色的衣服。学艺术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持对诸多色彩一视同仁的热衷,偏执于任意一种都可能影响自己选择的公正性与合理性,从而流于主观。至少玫一直都是这样苛求自己。她开始盘算明天是不是去买个紫色的发簪,好填补一回色彩上的缺憾。总不能老是厚此薄彼吧?她这样和自己一贯的理性思维耍着小心眼。婷看了下手机,才九点多,问满宿舍的姐妹是否一同出去吃点宵夜。清和韵都答应着,玫还沉湎在刚才的思绪中,没反应过来。婷不满地走上前去,在玫的小腿肚上捏了一把。“啊——干什么你!”玫吓了一跳。婷似笑非笑翻了翻眼珠:“想哪位哥哥呢,玫大小姐?”玫慌乱狡辩道:“我看书呢!你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婷嘿嘿一笑:“是,玫大小姐!我们马上就走不打扰您,你在这儿慢慢想!”玫也笑着:“快滚吧!站在这儿都不嫌碍眼!”三个女生欢笑着出去了。玫的脸色骤然降了下来,她呆呆坐着发了一会儿愣,喃喃说:“穆,你不该爱我,我不是故意把你逼到绝路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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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向前走着,不敢回头去看。她感觉得到穆的眼睛一直在后面尾随着她,注视着她的离去。玫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向右边拐了进去。穆已经完全看不到玫了,他绝望地站着。过了很久,腿脚都有点麻木,穆才觉得脑子可以活动了。和玫在一起的往昔,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一遍一遍打乱了时间次序在穆的眼前晃过。疼痛噬咬着他的心肺和思想,穆的意识里又一次充满乾坤倒转的失衡和天崩地柝的颠覆。穆坐下了,温热的马路牙子促使他返躬自省自己逆来顺受的窝囊。“玫……回来吧!”他在心底喊着,垂下头去闭上了眼睛。密不透风的黑暗中穆忽然又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在做梦,玫一定还在什么地方等着他呢!他抬起头,仿佛又看到了玫影影绰绰的裙摆,在风中扇动成神话般的动态。他毅然决然向对面走过去,不小心被突如其来的一片黄亮的光团团围住,满世界的光亮瞬间就把夜洗刷成了白昼。穆感觉有些不舒服的刺眼,就用胳膊挡了一下眼睛。可是似乎太用力,穆惊讶自己竟然摔倒了。再爬起来时玫的身影早已经消失的没了踪迹。“明天吧!明天我亲自去女生楼下面喊她。”穆这样想着,向宿舍的方向走,“太晚了,也不知道楼管大爷关门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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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紫霞云儿 发表于 2007-12-23 12:56:43 | 显示全部楼层

两界(7)

  十字路口,玫还站在那里,向穆的方向望去,她见证了穆刚才一系列一反常态的行为。当那辆肇事车辆逃掉后,玫看到了伏倒在地上的穆,身子下面渗出一大滩黑色的血,把远远近近的灯光全扭曲成了线状。玫心里面默默地说了一句:穆,对不起。0 h3 L9 ~6 X# y) S4 A! @+ m;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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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楼里又吵吵嚷嚷地闹腾开了,下了自习的人陆陆续续钻进这座青灰色的五层建筑——仿佛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安分守己的躺着,却嗜血成性。“叮叮咣咣”酒瓶子倒地的声音、扯着破锣嗓引吭高歌的声音、还有拿着手机在楼道里骂架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七搅八搅搅的人心头无名之火顿起,有想要揍人的冲动。峰和伟破天荒没有拼酒,而是斯斯文文坐在床头下着象棋。伟志在必得嗑着花生米,峰因为只剩下一兵一炮而苦思冥想着突围的招数。诚肆无忌惮趴在窗户口向对面的女生楼大喊,其余窗口也有同仁时不时打着口哨助阵。对面楼里的女生戒备森严地把窗帘挡的严严实实,对对面这一楼未婚男性的饥渴行为保持深度理解和最底线的容忍。楼底忽然响起清脆的酒瓶子摔碎的声响,诚破口大骂:“哪个混球扔的,坏老子兴致!”另一窗口有哥们喊:“是对面楼扔的,妈的还是高度汾!”对面楼有些窗口的女生掀开窗帘一角大笑,这边楼的男生也跟着起哄,场面热烈气氛活跃。. t4 F3 b6 P- }+ |/ M2 }% z+ p

" t0 L1 g. s4 o6 O/ E7 H6 O! G  峰挠挠后背,说:“这局我认栽了,再来!你说穆这小子回家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发个短信过来。”伟接口说道:“吃你的兵。管他是死是活呢!没准儿这小子在火车上有了艳遇,就把兄弟们都忘了。”峰敲着棋子:“我老觉得穆这小子最近怪怪的,老觉得要出事情,有种不详的预感。”“预感个狗屁,你演电视呢!能出啥事情那么大一男人,要财没财要色没色的。”伟嘲笑着又吃了峰一个车。峰焦躁地推乱棋盘:“不玩了不玩了,老是输!我得给穆那小子打个电话,看他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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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女生回宿舍捎带买了份当天的报纸,吃得唇齿留香的婷,挥动着头版头条的大幅新闻图片喊:“号外号外!重大新闻!”玫夺过报纸,见上面写着:6 j1 Q/ v3 a, ^$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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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讯 记者 田天)昨夜十一时许,建设路南段约两公里处发生一起恶性交通事故,一名某校大学生当场死亡,肇事司机逃逸。执勤交警距事故发生不到二十分钟及时赶到,事故原因现已基本查明。图为事故现场发来的图片。# J; y& q/ l, b: S% o% \

* l7 S8 {  k. I5 G  据现场勘察的交警判断,从刹车痕迹看来,当时肇事车辆明显超速。死者也有明显的交通违规行为,是在横穿马路时,不慎被疾驰而来的车子撞倒,当场死亡。为此西城区交警大队队长提醒广大市民:一定要遵守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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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 w! t5 F" ]! X2 Q4 g- S  然后玫把目光移到那张刻意放大的图片上,看到了那血腥的一幕:死者脸面朝下趴在地上,脖颈和T恤上布满红黑色的血渍,几只肮脏的苍蝇停留在上面歇脚……玫心里面一阵悲恸后,面无血色,报纸从手中滑落下来。婷连忙接住:“什么态度嘛玫大小姐!看完就扔。”清拿过来看了看:“这事情哪天不演几出啊!万一哪天没人抢包、没人偷东西、没人撞车,报社还不得喝西北风啊!”韵不忍地说:“太可怕了这照片!你说的太刻薄了,生命多宝贵。”清笑着说:“你善良,你活菩萨行了吧?小美人儿!”说着把食指勾在韵的下巴上。韵笑着拿开清的手:“大爷,您喝多了!”# D$ p: q: n# ^% I5 Q& |

# d% J4 H, _1 N# r# K; V: e  “你好!这里是西城区公安分局,你们是死者的什么人……”峰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手机没抓稳,掉落下来。峰忙去抓没抓着,又落了下去。伟一下子从下面接住,还给了峰。峰不由分说又忙把手机扣在耳朵上。“喂?喂!你好……你们是……哦!我是他的舍友他究竟怎么回事……他家里知道吗……好!我告诉你们他的相关资料,还有……住址,对!家庭住址……好,再见!”峰一头冷汗挂了电话,“是公安局打来的!”伟还不知情,戏谑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犯事儿了吧!准是路上碰见了漂亮姑娘色心顿起……”“你严肃点!穆死了!”峰冲他吼道。伟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不会……”诚也从窗户把头缩进来:“谁死了?这么大声。”峰平定了一下情绪:“穆死了,昨天晚上撞车死的。”诚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怎么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峰哥你不是开玩笑吧?”“对……一定要弄清怎么一回事!穆好好的怎么可能撞车呢!他做事情从来都很小心!”峰还是有些激动,若有所思沉寂了一会儿,转过身一把掀开穆的被褥,把那一幅同《蒙娜丽莎》如出一辙的素描画像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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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U7 p% M2 g7 P  “上次没有注意到这幅画像,这里!你们看,右下角的落款好像签的不是穆的名字。是个……缺? 是一个‘缺’字!这幅画原来叫《缺》!”诚连忙补充:“你们看这幅画像谁?玫!穆画的肯定是玫!可是……怎么会没有眉毛呢?”伟立刻大声斥责:“你蠢啊你!《蒙娜丽莎》不是也没有眉毛吗?这个叫继承你懂不!”峰沉沉地说:“不太像玫本人,可是虽然没画眉毛,看上去仍然很协调。让我再想想……《缺》?眉毛?”伟立刻就大声说:“就是缺眉毛呗!穆这小子做梦都想追到玫,这么说那就是缺‘玫’喽!”诚也反唇相讥:“你弱智啊!生搬硬套,要是这么好猜就不叫线索了。”峰制止两个人的斗嘴:“都给我闭嘴!你们两个电视看多了是不是?说不定穆根本没赋予这幅画什么特殊涵义,只是把《蒙娜丽莎》的一个小特点给照搬过来了。穆不是一直叫嚣自己对达?芬奇的热爱吗?他还自称莱奥那多呢,你们全都忘了吗?”伟信服地点点头:“也对。但事情总和玫有些关联吧?不然穆怎么会在约会后不久就出事了呢?他过马路很小心啊,那么大一个人。”“什么约会?你怎么知道?你确定昨晚穆和玫在一起?”峰连忙问道,伟点了下头。“或者就是穆自己不小心,不关玫的事。”诚觉得一个柔弱女生不太可能是凶手。“不管怎么样,先给玫打个电话再说,反正迟早要让她知道穆的死讯。或者,她早在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峰拿起手机翻查通讯录,摁下了拨号键。伟和诚紧张地望着峰的手机,期待着他能问出点头绪。“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 the……”峰愤愤地挂掉电话骂:“死女人!这么早就睡觉了!”“打她们宿舍!”诚提醒道。“对,打宿舍!”伟又强调了一遍。峰于是再次拿起手机,翻查通讯录,摁下拨号键。几秒钟后,一个柔柔的女声从话筒那头传来:“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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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紫霞云儿 发表于 2007-12-23 12:57: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两界(8)

  不知不觉穆又醒了过来,看到被他压过的月季花丛完好无损,而自己的胳膊和脸上也没有被划伤的痕迹,感到很纳闷。他嗅了嗅,还残留着月季花独有的浓郁甜香,香气舒爽地在身体里扎根,沁人心脾。穆又一次强烈感觉到玫在对面等着他,可是放眼望去,找到的都是成双成对的陌生脸孔。“明天吧!明天我亲自去女生楼下面喊她。”穆又一次这样想着,迈步向宿舍的方向走去,“太晚了,也不知道楼管大爷关门了没有。”他慢慢走着,进了楼道,爬五层楼梯……这是他每天都要重复去做的。穿过一段灯火通明的楼道,他在自己宿舍门口停了下来,推门而入。峰和伟照旧在地上铺了凉席,坐下来拼酒,劣质啤酒的气味充斥在整间屋子。诚依然侧躺在上铺用MP4看A片,亢奋的时候摇得架子床跟船似的。穆又提醒了诚不要摇,他要睡觉,诚才老老实实的。没有人和他搭话,穆感到奇怪。可是反正自己也不想说什么,就径自躺下,翻个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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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a4 V! m& h2 C1 I  穆又梦到自己沿着两旁栽种着茂盛女贞树的水泥硬化路面走着,四周空无一人。他费劲地躲闪过低垂下来的枝叶,很快又来到女生楼下。在三楼的一排窗口从左向右数着窗格,穆确定了玫宿舍的位置之后,抬眼望过去,窗前似乎有蒙胧的身影站在那儿。“一定是玫!”他想着,那种上去看一看玫的冲动再次滋长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穆顺着排水管道向上攀爬,毫不费劲就上去了。9 |  _. m; X  ~* ^2 G$ J: ~3 Y$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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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找谁?”柔得恰到好处的女声,峰确定了,接电话的正是玫!峰一下子抓紧了手机:“玫,我是峰。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别难过……穆死了。”玫回答的口气还是让峰出乎意料:“我知道了,我不难过。要是没什么事,我挂了。”接着峰听到挂断电话后短促的“嘟嘟”声。“她也许只是太难过了。”峰叹了口气说。“到底怎么回事?玫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伟急切想知道原因。“玫可能是太难过——她把电话挂断了。”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看法。“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我是说,她对穆根本就没有感情,穆的死对她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诚愤怒了。伟也追加了一句:“真是红颜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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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烦人的熄灯铃再一次响起,女生楼狭长的楼道里已经没有人走动,黑得像条隧道。伸手不见五指伸脚不见脚趾,在宿舍里只有借助从窗户外面透进来的幽蓝的微光,才能勉强分得清床铺和家具的摆放位置。风鼓动着半掩的窗帘起来又落下,宿舍里四个女生都默不作声。韵仔细听了一下玫的呼吸,悠长而均匀,看样子已经睡熟了。她轻轻咳了一声,对面上下铺的清和婷也轻轻咳了几声,三个人都静静躺着,等待韵所描述的奇异事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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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6 [' V4 o3 {# k, A2 z& _  不到半个小时玫突然坐起来,光着脚从上铺悄然翻下,向窗户的方向走去。窗外什么鬼影都没有,只有高低起伏的黑黢黢的楼层,夹着零星灯火向天际延伸。韵偷偷看了一眼,手紧紧攥住毛毯边缘,不敢动弹。清不怕死地问了句:“玫你干什么呢?上厕所啊!”“你要死啊!不可以把玫叫起来的,你想要她的命啊!”婷压着嗓子责备道。玫没有响应,继续向前走着,到窗前的时候停下来。纹丝不动站在那里,像是在欣赏窗外并不很美的单调色。又过了大约十分钟,那个久违的身影,从窗户外面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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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9 ?. y( V+ |& v. L; S  清瘦的双肩撑不满宽大的T恤,袖口长长地垂到肘的位置。这样的形象韵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她一直暗暗喜欢的穆。“穆,是穆。”韵心乱如麻,说了一句。清和婷没有应声,专注地监视着玫和那个黑影的动静。但两个人(如果说还是人的话)好像谁的下巴都没动,就那么面对面站着。婷可以想像得出那种含情脉脉的对视,仿佛准备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忽然玫的右手缓缓举起,伸到那个黑影面前。那黑影愣愣地看了一下,瞬间就跌落下去,从窗口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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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s& a- `- b, a1 L  但外面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响动,一切还如起初那般静谧。清终于耐不住跑过去:“玫,那个人是谁?哪里去了?”清边说边把头伸出去,向下看去什么都没有。正准备回头,玫一把拽起清粗圆的胳膊,往宿舍里扔去。清被重重摔到门上:“妈呀!这丫头怎么这么大力气!我堂堂七十公斤的体重啊……哎呦……让她当皮球玩了……”玫此时是脸朝内站着的,婷不敢再靠近,试探着问:“玫,你在做什么?”她看到玫的眼睛,如韵所说,是闭着的。玫没有回答,转过身去。猛然如一道光,向窗外飞了出去。婷几乎是扑着上去想要拉住,可还是晚了,玫已经落下去了。但是……婷吃了一惊,玫并不是坠落,而是像个轻功高手似的,利索地顺着排水管道攀援而下。清也忍痛趴过来向下看去:“妈呀!飞檐走壁!”玫的身体飞快向下移动,刚落地就消失不见。/ y, ^8 j0 s2 \9 h; s7 w. t

4 H2 h* c4 ^6 q  “你又来了。”玫注视着满头是汗的穆,轻言轻语嗔怪道。“玫,你知道吗?我多想天天都能看到你。我知道这样做很冒失,可是我没别的办法。”穆叹息着,向玫倾诉着自己难言的苦衷。“我们其实天天都见面啊!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玫眨巴着秋水似的剪瞳,望着穆真诚的神情。“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的。玫!我想你做我女朋友,想和你在一起。你肯答应我吗?”穆终于大胆地把心中盘桓了很多个日夜的话,孤注一掷吐露出来,熠熠生辉的双眸放射出灼人的光华。“穆!”玫不忍地说,“不是我不答应……我不能把原因告诉你。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韵不是一直对你很好吗?”“可是玫,我爱你。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以为……以为我们可以自然而然走到一起。”“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玫尽可能平心静气地说,“穆,你要明白,你已经死了。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穆呆呆地:“我死了?”玫缓缓举起了右手,伸到穆面前。那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嵌在打着“谭木匠”烙印的精巧小盒子里。穆向镜子里看去:“什么都没有啊?玫。”“对,是什么都没有。”玫的口气中已经没有一星半点的喜怒哀乐。穆突然明白过来,大叫一声跌落下去。“对不起,穆!我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玫的嘴角微微上翘,眼睛弯成下弦月如一道伤口般的形状,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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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紫霞云儿 发表于 2007-12-23 12:57: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两界(9)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玫问个究竟!我总觉得她有什么瞒着我们!也许穆的死她早就知道了,不然她绝不可能那样轻描淡写的就把电话挂了!”峰发疯着执意要去找玫。“你有病啊!都一点了宿舍楼门早关了,你出得去吗!”伟拦住峰。诚也分析道:“就算你出去了,女生楼你进得去吗?”峰焦躁地吼:“那你说该怎么办?!这么晚女生都关机了。妈的玫还挂电话!”诚想了想:“还是打他们宿舍吧!玫不接听总会有人接听吧!”峰只好又一次拿起手机,摁下拨号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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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韵瑟缩在床的一角,惊恐地四处窥视,过度惊吓导致她精神有些失常。婷试图扳开她搂得死死的胳膊:“没事了,他们都走了。”“不要碰我!”韵失声喊道,把婷的手推开。心神有些恢复了,断断续续抽噎着:“穆死了。我都听见了,玫亲口对穆说‘你已经死了’。”婷心里一阵发怵:“怎么可能!伟不是说穆昨晚急急忙忙回家了吗?说不定是家里有什么急事。”清揉着腰:“这丫的这么用劲,不整出人命才怪!韵你别怕啊,小乖乖!妖怪已经被姐姐打跑了。”“你就不能老实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婷生气地打了一下清受伤的腰。“啊——呦——我的姑奶奶,你要我的命啊!”“铃……铃……”电话铃突兀地响起来,吓了三个女生一跳。整个宿舍刚刚缓和的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空气里飘满了诡异。“这么晚了哪位不良大叔还打骚扰啊!”清嘟嘟囔囔猜测着。婷距电话最近,有点紧张:“不会是玫打来的吧?”“不要吓我……”韵又缩紧了手脚。“快接啊!”清看到两位可爱小女生被吓得不知所措,一把抓起电话:“玫!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哦,不好意思是峰哥啊!我们这里刚才……你要玫接电话……你听我说……你丫的听老娘说!玫刚刚失踪了!从三楼跳下去跟超人似的,落地就不见了!Shit!”清怒气冲冲把电话扔给婷,婷抓起电话:“喂!你慢点说……什么!穆真的死了!我们……我们宿舍刚才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我们都看到过穆,就在窗户外面!”$ V9 W0 J8 w4 Q; s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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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绝对不可能!穆已经死了这是事实,公安局那边都去过现场……玫失踪了!她从那么高跳下去会没事?太不可思议了!”峰越听越肯定自己的判断,一切都和玫有关,无论她是不是凶手。“那么,穆现在还在附近吗/玫和他……今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见了!哦……那我们赶快去找吧!一定要找到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峰挂掉手机,对伟和诚说:“弟兄们都别睡了!一起出去找玫去。他妈的,这女人三更半夜居然失踪了!”伟说:“这也太玄乎了吧!难不成玫是关中女侠,能昼伏夜出神不知鬼不觉跑来跑去?”“总之事情要复杂得多。顾不了解释了,先行动再说。找得到玫就一定找得到答案!”峰信心十足。诚穿上裤子:“可是咱们怎么出去呢?”峰摩拳擦掌:“一道玻璃门难得住我吗?”伟和诚不约而同惊叫:“不至于吧?你硬闯啊!”; ]- W% B/ ](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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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到自己毫发无伤,有些相信玫说的话。“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穆又想起那面镜子,“如果我确实没死,镜子里应该会有我的影像。”可是那面镜子里反映的,只是身后黑漆漆的夜景,穆决定再去找面镜子确认一下。他有些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死掉了?穆飞快奔跑在连教学楼和宿舍区的马路上,两旁高大粗壮的法国梧桐鬼影幢幢,风驰电掣向身后退却。“我竟然可以跑这么快!”穆开始有些心安理得接受这些奇异事情。他穿过刻意弯曲的坪间小路,路面用形状各异的瓷砖残片拼接而成,纷繁瑰丽的色彩无序地铺排,有点像迷彩。路旁间断的一丛丛夹竹桃开出圣洁的百花,淡淡的香气拦在路面上,非常特别的待客之道。穆一口气跑到图书馆后门,紧锁的玻璃门现在对他来说已经形同虚设。他径自走了进去,站在了带红松木底托的大镜子前,两侧边框粗制滥造的锥体和球体的组合雕塑,在此刻似乎具备了某种讽刺的意味。不合情理地堆砌在一起,造成荒诞不经的艺术效果。穆心里有些恼火,但他很快把注意力放在了镜子上。看见里面的镜像除了石亭假山人工湖和黑压压的一带树木,别无他物。他已经不感到惊讶了。5 _: \( A) z1 o/ X+ a% ~% H" O

. z% E' m9 k0 g8 C  穆无端回忆起昨天下午画的那幅恶搞,秃头老师一只脚伸近了大镜子里,镜像和实像构成完美对称的情形。穆的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几乎是鬼使神差地,穆把一只脚伸了进去。他感觉身进去的半截小腿好像完全消失了,再向外拔,却怎么也拔不出来。霎时他明白了,这就是宿命,每个人死后都要回归的一种宿命:从无到有,从有又化归于虚无。然后,他像穿越马路时那样毅然决然地,把一条腿全都伸了进去,接着是整个身体……镜子好像一张抽象过的血盆大口,瞬间将穆无声无息地吞没。而里面和外面的风景依然对称得严丝合缝,一眼望去,还是尽善尽美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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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嚓——”峰一拳下去就把铝合金框住的玻璃门砸得粉碎,同样粉碎的还有他满手满衣的血渍。“牛逼!老大,我们跟定你了!”伟和诚在后面一齐说道。峰吼了一声:“少啰嗦!出发!还在这傻不拉叽站着,等着楼管抓吗!”三人从剩下小半截玻璃的门框里跨过去,小心翼翼踩着玻璃碴下了台阶,向女生楼那边跑了过去,清和婷已经在楼前的报栏前头等着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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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紫霞云儿 发表于 2007-12-23 12:57: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两界(10)

 “牛逼!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伟不解地问。“山人自有妙计!”婷得意地卖了个关子。“还说!亏她想得出来,净是馊主意。装胃炎就装胃炎呗!非要我背着她出来打吊瓶。”清非常不满地揭发道,转眼看见峰淌着血的手,“看来呆会得陪你去趟校医室了。哈哈,英雄!”伟和诚同时在峰背后竖起了拇指。“韵怎么没下来?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峰警惕地略带神经质地问。“没有啦!她受了点惊吓,这会睡着了。”婷解释说。峰心放下了一些,开始调兵遣将:“好了同志们,我们一人一组分头行动。手机保持开机,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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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 J  j5 A; ?6 Y; U4 `  人都散开后,婷一个人向人工湖走去。一路的柳影覆盖住水泥路上稀薄的月光,走在上面自己的脚步都看得不很分明。湖面无风无澜,像个大口袋把天上人间的景致尽数囊括其中。路边几株合欢树开出许多一束一束伞状的粉色小花,游丝般的清香弥散过来若隐若现。婷胸有成竹地说:“玫,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但婷的话似乎成了独白,四周除了参差的植物和分岔的小径,并没有什么人走来。婷微微一笑:“出来吧!我太了解你了,你身上的香气把你暴露了。”玫忽然在离婷两米远的地方现身,和她一同观赏着水中的浮星皓月。“你很聪明,你知道的比我预想的要多。对不对?”玫一如平常温柔的语调,此时此刻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咄咄逼人。“呵呵!玫,我只是注意到你带小镜子的习惯。”婷没有丝毫恐惧,从容说道。“哦?那没什么希奇的,很多女孩子不都这样吗?总不能是我一个人的特权吧!”玫饶有兴趣地抵赖。“但是,我几乎没见你拿出来照过。你好像不用镜子也能看到自己。”婷步步为营说下去,“就比如说贴面膜,你总可以不用镜子一次性贴得不偏不倚,当时就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哈!那是我准头好。”玫继续岔开话题。“但是,穆的事你怎么解释?他刚才在楼上掉下去之前,你到底给他看过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婷有些激动。“这不关你的事!我只是在劝他。”玫冷冷地说,“我劝他去他该去的地方。”“劝?”婷被激怒了,“你害死了他你还会好心劝他?你这是在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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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害他,我没有!我一直都爱他!”玫口气松动了,哭了出来。“我都看见了!你给他看了一块小小的明晃晃的东西,那是面镜子!你是在逼他消失!”婷的气还没有消。“难道他应该留在这里,继续打扰你们吗?”玫的眼睛在泪水的润泽中闪闪发亮。婷不像刚才那么激动:“那么,穆究竟是怎么死的?刚才究竟发生了写什么?”“穆的死只是交通意外。但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点,还在顺着平时生活的规律、轨迹和惯性,一往如常地早起晚睡吃饭穿衣,和大家一同生活。穆困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幻象中浑然不觉,游荡在这个世界,就像你们所说的阴魂不散。”“可是,鬼魂是无形的,我们怎么会看见?而且鬼也害怕光亮,怎么敢在大白天出没?”婷大声质疑,认为玫是在编造借口。玫苦笑一声;“谁规定的这些?耶稣还是佛祖?你们太自以为是了,你们一直深信不疑的说法全都是列祖列宗信口雌黄的假话!”“那么玫,你也是……”婷忽然意识到刚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触电似的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玫叹了口气:“随便你们怎么认为吧!你们觉得我们是鬼,可我们一直都把自己当作普通人看。而在被你们拆穿一切之前,我们大家还在一起平安无事生活过。”玫说着,一步一步向婷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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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昏天黑地的上哪去找!”伟绕着教学楼转了几圈,看到满头大汗的诚向自己跑来,两人一见面就互相抱怨开了。伟骂了几句掏出手机:“喂?峰哥……收队?你早说嘛!我们还没有找到。这老半天一无所获,你又没圈定范围,这么大一学校我们漫无目的地找,非找到天亮不可!我……好,好,我们马上过去!”“怎么说?峰哥让收队了?”诚急切地问道。伟大手一挥:“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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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1 w2 X  r: i; {  峰和清找了半天也是毫无进展。峰喘着粗气碰到赶过来的清,才觉察到右手剧痛难忍。拿起一看,伤口已经血肉模糊,没划伤的地方也肿起来。清热心地拉他去校医室包扎,说磨刀不误砍柴功。峰想想也有道理,这样没头没闹乱找的确不是明智之举。还是先去包扎,在那边把大家都聚起来,群策群力整理出个头绪再找,就不至于太盲目。峰记得刚才手机顺手塞进右口袋了,这下右手挂了彩,左手又鞭长莫及。只好对清说:“大姐!麻烦帮我从这个口袋把手机掏给我!”清不怀好意地打趣说:“峰哥也有求人的时候啊?”峰不自然地用左手逐个拨通了号码,通知所有人在校医室附近会合。拨到婷的号码时,半天不见有人接听,然后系统提示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峰知道是故意挂的电话,后怕地想到婷或许已经找到玫,或许正处在危险当中。峰大呼不好,两人已经松懈的神经重又绷紧。0 D+ b5 z) F* S2 o8 m- t/ k

8 x# Q0 m' Y) r, R6 Q$ S" [2 T2 l  婷心下变得平静:“玫,我相信你没有恶意。”说者她伸手接过玫的小臂,感觉到的还是常温的柔软。玫垂下头,低低诉说着:“这个世界许多既定规则都是完全错误的。很多言之凿凿的真理都只不过是法老打了个哈欠后信口胡说的鬼话,只是报着息事宁人的初衷,想要尽快打发喜好追问和纠缠在单个问题上固执己见的信徒。其实,阴阳两界也并不是壁垒森严无法逾越,像这些镜子或者类似镜子的湖面,就是同往另一个世界的坦途。”“难道是太初奇点——物质和反物质尚未开辟鸿蒙时候的那个作为太初宇宙的奇点?后来以大爆炸的方式生成了新宇宙,包含着两个对称或者多个不对称的、分别由物质或反物质构成的不同世界,丹?布朗在《天使和魔鬼》里引用过类似这样的论述。”玫嫣然一笑:“并非完全是这样。或者说在这个世界的秩序下,物质和反物质相遇并湮灭是铁定的事实。而物质和反物质在相遇并湮灭前所构成的万事万物,都如人所想的,像镜面成像那样完全的对称。但其实大爆炸产生的一切都是无序的,根本找不到对称的有力证据,对称的假想也不过是一个人们偷工减料前提下布局精巧的骗术!按你们的说法推理,这些镜面——也就是把实像和虚像隔开的那个极度微薄的层面,就是物质和反物质的临界点,也可以称为奇点,物质和反物质如果在着这个基点相遇就会湮灭成虚无。很荒谬吧?点和面居然可以划归一类,作为奇点的形式出现。而镜里镜外的虚像和实像可以代表物质和反物质的形式,总是对立出现,可以说物质是虚像反物质是实像,当然也可以反其道而行。物质和反物质被基点隔离开来避免了湮灭,才保证了事物存在。当我们终于死去,从这个奇点进去,就会完全湮灭,到另外的世界去。而那个世界的秩序,绝不建立在物质和反物质以及类似对称这样肤浅幼稚的地基上。”“那么,为什么不会是一旦死亡就进入另一个世界呢?”婷还是有些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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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紫霞云儿 发表于 2007-12-23 12:58:35 | 显示全部楼层

两界(11)

  “可能是过渡吧!你们这样想其实还是束缚在绝对对称的狭隘层面,觉得有阴有阳对立统一才是完美秩序,因此事实上并不承认过渡带或者叫第三条河岸的存在。但这个过渡带也被含混地提及过,就比如东方的黄泉路和西方的通向天国之路,都是过渡存在的证明,也就颠覆了人们一直以来所建立起的绝对对称的世界秩序。”玫继续忧伤地说,“我们就是处在这个过渡上恋恋不舍的人,只要我们不走,不知内情的你们就会理所当然认为我们还在,便能相安无事一起生活。当你们意识到这些,拆穿第三条河岸的把戏,所有的错觉也就会消失。你们也就看不到我们了,因为在你们内心深处,已经把我们彻彻底底地冲这个世界删除。”“你会很快离开吗?玫!你离开后还会回来吗?”婷难过地问,玫摇摇头:“你想得太天真了,这个奇点是有去无回的。呵呵!可能造物主不允许太宽泛的自由存在吧?一个世界的秩序和另一个世界搅在一起,只会导致混乱和灭亡。”“玫……”婷呜咽着,“你可以不走吗?我保证不把这些说出去。”“我要去找我的穆了。我错过了他一次,不可以再错过第二次。或许,我们可以在另外的世界碰见。”玫笑靥如花,“你看啊婷!今天的湖水特别的美,月亮在里头睡得正香呢!嘘——我们不要打扰她,好吗?”玫说着,一只脚已经伸进湖水中。就像积雪消融般,玫的双腿已经被湖面吞噬,身子还在慢慢下沉,而湖面却没有一丝的波动。月色朗朗在湖中安静睡着,一片祥和。当玫的音容笑貌即将消失,婷大声哭喊:“玫——”玫只对她淡淡一笑,就完全消失在奇点中。婷抽泣着哭骂:“玫!你个傻子——我们都不值得你留下吗?你个重色轻友的大花痴!”手机铃响起,婷无限伤心地从口袋里抽出手机奋力砸向湖中,放声大哭。湖里的月影云影被砸开,七零八落,很久才复原如初。" R9 P: c+ m, D# P. F6 o+ c"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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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九点多的阳光照进画室,窗帘、画架、桌椅等等物什的轮廓都变得明晰。气温有些偏高,相当数量的同学打着小盹。伟和诚已经坐在小马扎上,靠着墙角睡着了,清也手支着下巴眼神迷离。峰还神采奕奕冲着韵挥动了一下双手:被绷带裹成熊掌的右手和相对瘦小的左手反差巨大对比鲜明,像招潮蟹一大一小的两只螯,看上去滑稽无比。韵忍不住笑了。秃头讲师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图钉,边走边晃动出清脆的沙沙声,把好多同学吵醒。秃头讲师要求所有同学都把注意力集中,然后他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块磁铁,说:“一切事物其实都处在一种绝对的无序状态,艺术的功用就像这块磁铁——喏!就像这样,把无序状态规整成有序状态。呵呵!我承认这样有点像强制性规整。不过这不是今天讨论的内容,今天我们要做的是,以无序和有序为主题,用你最擅长的技法创作一幅作品出来。”“唉——”全班同学表示出一致的无奈和倦怠,谁都没注意到,婷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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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紫霞云儿 发表于 2007-12-23 12:59:12 | 显示全部楼层

都是一个样(1)

  “我竭力掩饰着内部的空虚/勉强支撑着疲劳的身体/跟着外面变幻的世界/去做顽强的争斗/看着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听着从来没有听到的声音/想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然后再看着我们自己/都是一个样/都是一个样/都是一个样/都是一个样/都是一个样/突然有一天/我脑子乱了/我浑身发热/此时我才感觉到/都是一个样/都是一个样……”9 y9 ^5 }" i7 F3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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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婴儿《都是一个样》; I9 E9 \4 @; h- Y4 c

: h. ~7 Q: e$ e9 T- ?+ }7 N  一 朝霞舔着快乐梦——美好一天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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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J, T% j5 q. j$ `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毫无悃意抽着阿诗玛坐在电脑前打字。自从失恋后我就失眠,失眠后我的时间就多了一倍,这是失恋的好处之一。世界最后一颗月亮昏睡在鸟巢上倏然无影,地安门慵倦成一条垂死的老狗,胡乱披上一层清辉,在焦急地等待明天祭日的狂躁。这是二十一世纪伟大的音乐家左小祖咒对地安门的诗意描写。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我现在就在听《左小祖咒地安门》,结果从里面偷了很多东西,包括小说的标题。在2016年,写小说变成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除了在专业的写作公司,我们还可以用个人PC,我们有无所不能的WINDOWS Oh My Dog!操作系统,和国产作家专用WPS Banana版,随时可以写出几十万字的大部头小说。我们打开WPS Banana,迎面扑来出版署的红头文件,这是在善意的提醒你要老实点。然后是获得精神文明促进大奖的作家微笑致意,下面是获奖感言:歌颂吧,赞美吧,我们的生活多么美好!最后一步是,填写身份证号,只要不是黄牌红牌都能进得去。只要你老实,下面就能写出小说来了。你可以选择一个好的作家,再选一个好的题材,然后Banana就加工出一篇无可挑剔的范文,你只管署上自己的名字发到报纸上就行了。如果你一意孤行要自己来写的话,成功的几率就比较小,比如你要骂一个好人“傻逼”,你是怎么也敲不出这两个字的,电脑认为你犯了直露错误,啪的就死机了而且再也打不开。我现在之所以能随心所欲是因为我在手写,在2016年采用这种古老手工作业方式生产的人不多,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是个危险分子。电脑打出的小说大部分要送往厕纸厂印刷,据说人在厕所里才能回归自我,阅读欲望最强烈,比如一个性急的人在厕纸上读到“千呼万唤屎出来”开头的小说就会便秘,上厕所的时间势必加长,而且这种小说都导向一个令人振奋的结局,都有一个积极向上的主题,人读多了这种小说就会变得精神高尚。所以我们的厕所也就理所当然成为加强道德建设的一大阵地。我的小说就没有这种荣幸,我不敢示人,所以现在暂时安全。这是我被送到树村之前的事啦。; @, v; L7 [3 _) D; I

/ D6 G) c) ]% D4 {  2016年,我三十一岁,没有工作而且失恋只好去写小说。小勺帽让我写他和鳄耳朵斯的爱情故事,小勺帽现在是带孩子的老男人,但他总是在不停的谈恋爱。在继续上面的故事之前我打算先写一下小勺帽,这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事,是个历史故事。但我保证这个历史故事真实可信。这个小说里会有一代一代的人诞生,一场接一场的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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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V! T& r! s. i; ]% z  我和小勺帽是亲兄弟。我们的爹是个农民,但不像农民那样善良,牵一条值二十多万的藏獒,但我们兄弟俩连一只狗毛的钱都没有。我们小时候家里还有很多灰不溜秋的杂毛狗,它们终生拴在槐树上,饿了就吃槐蚕,全身变得通绿透明还学会了吐丝,织一张大网学鸟叫等麻雀上网。而那只乌黑油亮獠牙一尺长的西藏狗把家里的驴吃了爹也舍不得打狗日的一下。爹说,狗日的是财神爷,等狗日的产下小崽子卖了钱就好了。后来狗日的却死于难产,爹气的把它扔进了臭水沟。我们小时候就是这样,在狗日的阴影下度过了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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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爹叫发霉,生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年轻的时候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是个二流子。背着粪篓戴白手套,偷奶奶的花生油抹头油光可鉴,偷爷爷的老酒喝,喝多了就睡,不背语录,不去煮铁,也不去煮大便。他还会背艾青的诗,给张志新同志写过信,比我们兄弟俩学问都深。偶然一天,他背着粪篓戴一双崭新白手套去后山捡大粪,常有知青在那里拉野屎,他还说那里有很多丢弃的安全套,村里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在后山大法国棕榈树下的石板上横亘着一块发硬的狗屎白如珊瑚,发霉捡了个便宜然后在树后发现了一个哭泣的姑娘,陈副官(改良后的)的女儿。姑娘伤心的说她有很多年没吃糖葫芦啦,发霉下山两分钱买三串,光看不吃,咽唾沫。从此两人一拍即合,当晚在猪圈幽会,事后猪黑子惨遭灭口。后来这个姑娘就成了我们的娘啦。二十一世纪伟大的民谣歌手胡吗个据此作诗一首,广为传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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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以后,他们生下了第一个儿子,这个人很奇怪每次撒尿都要冲东方摇几下才能尿出来。所以,很多年以后,他有个绰号叫:东摇。2 V0 v3 N9 z. H: o

/ i/ F. M; s# o5 D8 Z! @1 ^  东摇这孩子就是小勺帽,学名发情。东摇天赋异禀,比如小时候尿频,经过长期的摇啊摇,小鸡鸡肿得有豆角那么大,显示他是一个天生的罪犯。此外他三岁就会吹口哨,五岁就是吹喇叭的好手,到了2016他已经是国内顶尖的噪音大师。他小时候穿一件绿色小军装,扎着小皮带斜插一把木头手枪,手里拿一个弹弓,屁股上吊着小水壶,雄赳赳气昂昂,人见人爱。后来他经常拿弹弓打鸟人家就不大爱他了,他用的是狗吃的槐蚕常常打到人的脸上像突然甩过去一滩恶心的绿鼻涕。后来人们再爱上他是因为他成了最年轻的五岁红小将,并且亲自革了我们外公陈副官的命。陈副官的战友揭发他当年抢了一个解放军战士的猪肉馅包子,皮薄馅大,一口吃不下。小勺帽义愤填膺,找到的陈副官质问此事。陈副官风烛残年自尊心强脸皮又薄,受逼不过就咽了一枚1958年中央颁发的战斗英雄勋章死翘翘了。那枚勋章有小勺帽后来养的王八盖那么大,划破了陈副官的脾胃肠,污秽尽出彻底臭了一个村。小勺帽每念及此事就羞愧难当,他说我只是问问罢了,谁知老爷子就畏罪自杀了。在我看来,外公敢于把自己的消化器官化为人鞋底的微尘乃是英雄行为,我一定站在他一边,可惜当时爹还没把我弄出来。我们的爹和娘受到牵连,自然也成了右派,因为没有勋章可咽就苟活了下来。政府给平反后,发给我们一台11寸的多媒体,小勺帽领先一步看上了麦当娜的性感大腿,小鸡鸡进入了发育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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